“什么,跑了?”
正在花厅里待客的二小姐尤月被自己身边的丫鬟,拉到了廊上说话,一听说尤芳吟竟在这时候从柴房里跑了出去,一张俊俏的小脸便黑沉下来。
“不是叫粗使婆子守着了吗?都是干什么吃的!”
丫鬟见她发怒,瑟瑟不敢说话。
尤月冷哼一声,道:“不过她左不过是要去看她那命贱的姨娘一面,今日家里来了客,不好声张,你吩咐下去叫他们现在都不必管,免得叫人看见传出些不该有的风言风语。等过上一会儿,我与姐姐带着客人去园里赏花,你们再直接去那贱人房里把她给我拿住,好好治她。”
丫鬟低声应是,自下去传话。
这当口,来赴宴的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大家都聚在花厅里说话。
有许多勋贵之家的小姐原本是没打算来的,可一听说清远伯府这边有燕临和沈玠,哪里还能坐得住?
京中谁人不知燕小侯爷一表人才?
习武学文俱是上佳,世子之位早早定了不说,再过两个月便要行冠礼。
按理冠礼之后便要谈婚娶。
就算不慕勇毅侯府高门,光凭一个燕临已足以让人趋之若鹜,更不用说竟然还有个尚未取正妃的临淄王沈玠。
姜雪宁从花厅外面走进来时,扫眼一看,只见得满厅红巾翠袖,粉面朱唇,不管门第高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因过于得体和礼貌而显得场面的笑意。
唯有两个人的笑容显得真切些。
一个是尤府大小姐尤霜,另一个是尤府二小姐尤月。
这也难怪。
在她印象中已经衰落的清远伯府设宴,还跟诚国公府撞了日子,竟也能有这许多人来赴宴,若姜雪宁是她们,怕也掩不住面上的喜色。
引她进来的下人刚到门厅就朝里面笑着通传了一声:“姜侍郎府二姑娘到了。”
原先正凑在厅中说话的名媛淑女们,听见这一声,本来没有太在意,只是习惯性地抬起头来向门厅处望了一眼。
可谁知就是这一眼,竟闪了眼。
姜雪宁从门外走进厅里的那一刻,也不知是谁先安静了下来,传染开去,整个厅里忽然一下就没了声音。
姜雪宁自回京之后,其实甚少掺和这类宴会。
京里这些姑娘,大多都是大家闺秀,个个养得和姜雪蕙一身的气度。而她刚回京的那两年都在学规矩,孟氏没办法把她带出去;后来认识了燕临,干脆不耐烦学那些繁琐的规矩和大家闺秀们都喜欢的调香、抚琴,自然就更不爱凑这些与她脾性不和的热闹。
更不用说这类场合基本少不了姜雪蕙。
有这么一个厉害姐姐在,纵然姜雪蕙其实没有硬要压她一头的意思,可在外人眼底姜雪宁这个二姑娘就是处处不如,她懒得为自己找气受。
是以,此刻厅中许多人虽然都听过有她这么一号人存在,却大多没有亲眼见过她模样与行止。
乍见之下,个个心底泛酸。
老天爷捏她这么个人时,未免也太偏心了些——
即便不是盛装而来,妆容也过于素净,可越如此越使人觉得她天生丽质。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雪白的肤色仿若天上顶上的雪,使人有种触不可及之感。偏那一双明眸似点漆,目光轻轻流转时,又将她拉下凡尘,带出一段天然的妩媚与灵动。
甚至有点艳色。
既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偏在尽头勾人遐思。
一头蓬松的乌发,绾成了朝云近香髻。
少女的身段虽还未完全长成,可已有了百般的玲珑妙态,纤细的腰肢在行走间轻摆,让人想起春风里摇动的柳枝,清新而柔嫩。
短暂的静寂中,也不知是谁哼了一声:“她怎么来了?”
这一下隔得稍远些的小姐们才反应了过来。
有以前见过她的窃窃私语,也有往日从没见过的去向别人打听。
那些声音虽然细碎,可姜雪宁随意一扫这些所谓的“名媛淑女”们的神情就知道,只怕这些人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十分好,隐隐然之间还透出一股忌惮的敌意。
但很快这种敌意就变成了了然的轻蔑。
毕竟,一个前面十四年都在田庄上长大的乡下野丫头,纵然回了京城,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怎能与她们这些从小娇养的贵小姐相比?
上一世,她尤其介意这些目光。
可这一世,她看她们却从容了很多:都当过皇后了,就算斗不过前朝那些人精,她也是实打实披荆斩棘登上了皇后宝座的赢家,看这些“手下败将”跟看跳梁小丑没区别。
花厅里的气氛有一点奇怪的尴尬。
好在此次宴会的两位主人都在。
听见下人通禀时,尤霜便连忙迎了上来,见着她时目光一闪,微微一笑,同姜雪宁见礼:“往日好像只在张尚书家的宴上同姜二姑娘打过照面,未料今日二姑娘竟然来了,里面请。”
尤月却是下死眼把姜雪宁钉了两眼。
今日她是主人家,可称得上是盛装打扮,出门前揽镜自照时都觉得镜中之人算得上姿色过人,又兼之尤府许久没有遇到过这样有面子的好事,是以眼角眉梢都沾染上几许热烈,就像是那枝头开着的艳艳的红花,即便不能艳压群芳,也绝对光彩照人,能让人在人堆里一眼就看出她来,是一颗耀眼的明珠。
可姜雪宁一来,全将她比了下去。
如同一轮皓月升上夜空,使明珠暗淡。
尤月心眼本就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