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万万没料着,车夫才走没片刻,便有一道黑影从外袭来
只见得雪亮的刀光一闪,短刀已压在她脖颈上。同在车内的棠儿尚来不及惊叫,便被此人一掌劈在后颈,失去知觉,倒在姜雪宁脚边
这一刻,感受着自己颈间传来的冰冷,姜雪宁脑海里只冒出来一个念头
挨千刀的
姓谢的果然要杀本宫灭口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对面的楼中似乎传来了呼喝之声,是有人在大叫着把里外搜清楚,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回禀说,不见了人。
姜雪宁看不见这挟持了自己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只能感觉到这人握刀的手有轻微的颤抖,似乎是才经历了一场激斗,又似乎跟自己一般紧张。
很快,有脚步声接近了这辆马车。
一人在车前站住了。
姜雪宁听那道声音道:“车内可是宁二姑娘”
唯有谢危会称她为“宁二姑娘”,便是不认得这声音,她也能分辨出这说话的是谁
一时心电急转。
刀架在她脖子上的,多半是刺客;
谢危则是要捉拿此人;
对方并未动手,想必是从她的车驾判断出车内人的身份至少不普通,想挟她为人质;
表面上她的性命受到持刀之人的威胁,然而
车外则是更可怕的魔鬼
这种情况可比单纯遇到谢危要杀她灭口可怕多了
因为谢危完全可以以诛杀刺客或乱党的名义将她一并杀死,事后再推到乱党身上;或者任由对方挟持她为人质却不满足刺客任何条件,故意等刺客杀死她
如此连遮掩和解释都省了。
天下再没有比这更省心更的死法,能让谢危与她的死完全脱开关系,顶多说一声“力有未逮”,也无人能苛责。
姜雪宁只消这么一想,便头皮发麻,也不敢回头看那持刀的刺客一眼,在对方推了她一把之后,立刻带着颤音开口:“是我。”
外头谢危又道:“只你一人”
姜雪宁摸不准背后刺客的想法,不敢回答。
那刺客却是阴沉沉地笑了一声:“当然不只她一人。”
方才谢危身边那家仆反应太快,以至于他行刺失败,周遭立刻有人一拥而上要捉拿他,想来这姓谢的出门,暗中竟有不少人在保护。
不得已之下遁逃,也只有这马车是藏身之处。
谢危既能辅佐那无德狗皇帝登基,自有几分洞察能力,猜到他在车上并不稀奇,所以他也没有必要遮掩。相反,他隐约听出来谢危竟认识车内这姑娘。
如此,便有得谈了。
拿刀碰了碰姜雪宁的脖子,他问她:“你跟姓谢的认识”
比起外面那位,这刺客其实不是最危险的。
姜雪宁已在谢危面前露出过一次破绽,生恐这一次他再看出什么端倪,趁机搞死自己,加上本来也怕,便颤着声道:“认、认识。四年前我救过谢先生性命。虽不知壮士是何方神圣,但有话好说,请壮士万勿冲动”
这话不仅是对刺客说,也是对谢危说。
想当年她在生命的最后,为了保住张遮,还他一世清誉,才用了多年前的人情;如今重生回来才几天明明知道得比上一世多,做得也比上一世聪明
可没想到,这么早就要把人情拿出来保命
谢危立在车外,与车内人仅隔了一道垂下来的车帘。
听见那刺客的声音,他并不惊讶。
倒是姜雪宁这一番说辞,他听后眉峰微微一动,觉出了些许可玩味处。
周遭行人早已没了一个,街道上一片肃杀。
剑书寒着脸望着车内。
谢危却看了他旁边另一名劲装绑袖背着箭的少年一眼,动作极微地向一摆手,示意他去,而后才正正对着车内道:“不错。宁二姑娘于危有救命之恩,且她父亲与危交好。壮士对朝廷心有不满,也算是事关天下的公事;如今挟持一不谙世事的姑娘,未免有伤及无辜之嫌。拿逆党与救恩人,危当择后者。想来阁下也不愿命丧于此,若阁下愿放宁二姑娘,在下可命人取来令信,使人为阁下开城门,送阁下安然出京。”
一派胡言
姜雪宁一个字也不相信。
只是她受制于人,不可贸然开口。且当着谢危的面,也不敢开这口。
那刺客却是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随便闯了马车竟抓着谢危曾经的救命恩人,于是大笑一声:“看来是老天眷顾,要放我一条生路了。只听人说谢少师潜心道学,不近女色,没料着竟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你既然说这是你救命恩人,想要她平安,倒也简单,不如你来换她我挟你出城,岂不更好否则”
他声音一顿,却是陡然阴狠至极。
“老子现在一刀宰了这娘们儿”
姜雪宁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心里面大骂这刺客蠢材一个要不说上一世不管是平南王逆党还是天教乱党全折在谢危手里呢,这猪脑子差得实在太远了
谢危说的能信
还指望用她来威胁,让谢危替她
谢危要肯,她能把自己脑袋摘下来拎在手上走路
外头一片寂然的沉默。
刺客不耐烦:“我数十声,你若还没考虑好”
“不必数了。”
谢危淡静的声音,将他打断。
姜雪宁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紧接着竟听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