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醉人,脸颊有点酡红的媚意而已。
但这里是博物院。
他不知不觉来到身边,站在人群外,穿干净的白衬衫,或烫,或冷。云昭思路断了一瞬,她忽然觉得羞耻,为懂的那句话。还有,他一直给她钱,像是想要怎么样的前奏。
可并无实际行动,云昭不能理解他。
“阿富汗被称作世界文明的十字路口,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许多文明在这里交汇。刚才我们欣赏的柱头,是典型的希腊建筑风格。而这件紧罗那釉陶水壶,我们则可以看见印度文化的影子……”她声音轻快、纤细,而陆时城的目光,专注得可怕,在文物和她身上深深交错。
她脸颊发烫,逼自己硬生生忽略这个男人。
陆时城跟着自己,走了近一小时。
最终,两人目光再次碰上,云昭不得不打了招呼:“陆先生。”
陆时城点头致意:“讲解员不应该是复读机。”
云昭一下脸红,她不太确定地看向他,很谦虚:“您对我的讲解不满意?请指教。”
为了阿富汗国宝展,云昭做了很久的功课,她以身为博物院的志愿者骄傲,心底也更羡慕钦佩博物院的设计大师。
“我父亲上世纪六十年代,跟着我奶奶,见证过它过去的样子。”陆时城的话匣子开的极其自然,“拍了很多照片,它确实迷人,有花园,有孩子们,有朝气蓬勃散步的年轻人。但只需要几枚炮弹,一切就荡然无存。这也是它们,”他手随意一指,“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直接原因。”
云昭不自觉认真看向他,他说话腔调同样迷人,笃定,淡泊,三言两句把一个文明的伤痛勾勒。她又露出天真困惑的表情,这是浮华璀璨水晶灯下那个叼雪茄的男人吗?
也许,她误会了他那句话的意思。
“你在背稿子。”陆时城用最寻常的语气,说着很不客气的话,云昭又愣怔住。
不是的,她热爱博物院志愿者的工作。
“因为我突然出现,你紧张,剩下的只好背稿子。”陆时城淡淡说,他的话一波三折,云昭捏了捏胸前工作牌,腼腆一笑。
他也笑笑,低不可闻,陆时城的眼睛早被娇惯坏。他从小喜欢来博物院,自然,这里看上的东西都是经典,一件他也买不起。买得起,也没地方买。
更何况,他清楚,这些东西只有价值,没有价格。
生活里,他能看的上的东西很少很少。
“你去忙,我随意逛逛。”陆时城结束她的尴尬,他忽然蹲下,把她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的球鞋鞋带重新利落打结。
云昭失语,心口咚咚跳,她直直地看着他起身,神色寡淡:“小孩子摔跤才会让人怜惜,你是大人了。”他说完,转身离开,刚才的动作自然而然行云流水,发生的合情合理一样。
云昭脑子昏沉,直接从特展馆往今天有临展的民俗馆逃去。在跑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停下时,气息有点喘,她回头小心张望,陆时城不见了。
这个男人。
天生蛊惑人心。
“姐姐,这个小毛猴是怎么做的?”有小学生在里头乱窜,看她挂牌,逮住人发问。
因为是临展,且是第一天,云昭不负责这块只好弯腰仔细去看。盯了许久许久,她用心思考时总喜欢皱眉,咬手指,在恍然大悟的那一刻,眼睛明亮得像一轮秋阳,孩子气十足。
“啊,小朋友,你看,小猴子的四肢就是蝉蜕,蝉蜕你知道吗?就是……”云昭比划着,把手机掏出来搜到图片给他看,“就是这个,蝉的幼虫在变成蝉时,会蜕下原来的壳。”
两颗脑袋挤在一起,小男孩啧啧称奇。
身旁有阴影投落下来,云昭捕捉到男士香水的味道,十分好闻,她下意识转过脸,再一次看到了陆时城。
他也在看这小小的工艺品。
云昭不觉得他会对这个有兴趣。
话语在唇间欲言又止。
她胸牌晃两下,陆时城目光紧跟动了动,落到上面。有姓名,有照片,饱满又耀眼,就是一眼看上去的红唇雪肤。
陆时城目光再往上走,看到她微抿的嘴,随口问:“你为什么会在浮世汇,缺钱?还是有其他想法?”
他当然最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浮世汇,从一开始,他就给她布好局,等着这样美丽的一头小兽撞进来。
无冤无仇,陆时城觉得自己卑鄙极了。但他阴暗的心灵,几乎是没有犹疑的。
他从来不是温驯的牧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