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没注意到那道遽然强烈起来的注视目光,收回自己的视线,津津有味地打量起銮卫身上的不同着装。

京师不愧是天子脚下,民风开化,人文荟萃。这里的百姓精神面貌和老家小县城的截然不同,女子更为泼辣大方,男子则更爱漂亮,大街上到处是身穿红红绿绿鲜亮衣装的男子,穿直裰的读书人时兴穿大红鞋,而且他们头顶的巾帽旁会簪一两朵应季鲜花,有的还涂脂抹粉,宛如丽人——这要是在金兰老家,教书先生早就跳脚大骂有辱斯文了。

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金兰真是大开眼界。

她兴致勃勃地盯着銮卫的衣裳瞧,浑然不知那队华服盛装的人马径直朝她乘坐的马车围了过来。

沿街检查各家仆从的护卫听见身后马蹄踏响,回过头,一眼瞧见打头那个穿大红锦袍的俊秀男子,登时吓得浑身一哆嗦。

这煞神怎么过来了?

难道真如传言说的那样,命妇家的马车里果真藏了刺客,以至于劳动这位亲自来查看?

难怪上头要他们一家挨一家检查。

护卫冷汗涔涔,和同伴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同时飞快迈出腿。

眨眼间两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到几丈之外。

那对人马气势雄壮,格外引人注目,越来越多的人认出领头的锦袍将官,他骑马所经之处,所有护卫、军士、各家仆从不约而同停止交谈,老老实实垂手站好,大气不敢出一声。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压抑,杀机隐伏。

一时之间,万籁俱静,不止人声,连猎猎风声和马蹄声响也仿佛一起消失了。

金兰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贺家马车已经被以锦袍将官为首的人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密不透风。

他们头顶毡帽,着直身袍,身上衣着服色明显比普通銮卫的更为精致华丽,腰佩牙牌、绣春刀,还系了弓袋,箭囊里插满了羽箭。个个身形修长,眼神敏锐,气度沉凝,一举一动裹挟着风雨欲来的压迫之势。

被这么一帮肃杀的武人围在中央,马车夫和养娘早已经吓得两腿直颤。

金兰挺直脊背,努力稳住心神。她胆子小,倒还沉得住气。

这些人衣衫华丽,可能是掌管皇帝仪仗的锦衣卫。

当然,锦衣卫最广为人知的职司不是守卫值戍,他们掌缉拿抓捕,典诏狱,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平民走卒,锦衣卫都可以不经司法秘密缉拿审讯。

金兰心道:自己又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罪人,这些锦衣卫总不至于平白为难她一个小娘子吧?

人静马喑,鸦雀无声。

僵持中,剪春脸色苍白,紧紧扯住金兰的衣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金兰看懂了她想说出口的话:“他在看你!”

谁看我?

看我作什么?

金兰懵懂抬头,撞进刚才那道错过的视线里。

穿锦袍的官大人还在看她。

金兰愣住,心头一片茫然。

锦袍男子身材俊伟,应当也是武人,但他剑眉凤目,相貌斯文俊美,虽然眉宇间隐隐一股戾气,仍然不掩儒雅气质,完全不像武人,反倒像文人儒士。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发话。

而这位官大人旁若无人,眼睛一眨不眨,始终专注地盯着金兰看,幽深双眸恍如一潭静水,冰冷淡漠,看不出喜怒。

剪春龇牙咧嘴,频频用眼神朝金兰示意。

“小姐,你认得他?”

金兰还丫鬟一个无辜的眼神:“不认识啊!”

“那他怎么光盯着你看?”

金兰一头雾水。

主仆两个大眼瞪小眼间,锦袍男子手臂一挥,扬了扬鞭子。

一声清脆鞭响。

这一声彻底打破岑寂,周围侍立的护卫悄悄松了口气。

男子身后的缇骑立刻会意,找护卫要来金兰一行人的符节文书,问清金兰的身份,回到男子身边。

风中隐隐约约飘来他模糊的话音:“统领……籍贯湖广江夏……十四岁……秀女贺氏的姐姐……庶出……生母早逝……赴宴名单上有她的名字……头一次进京……”

这是在查问身份。

周围重新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旁观的人以为是例行验查,渐渐散了。

金兰心里七上八下。

男子表情冷凝,不管是吩咐属下查问还是听属下汇报时,眼神从头到尾没从金兰身上挪开过。

他眼神古怪,既冰冷又深邃,全然不像在审视罪犯。

再迟钝的缇骑也看出男人的异常。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看自己的上司,目光转移到了金兰身上。

几十个威武健壮的缇骑眼如铜铃,同时目光炯炯地盯视自己,饶是金兰心大,也觉得害怕。

她撩起眼皮回望那锦衣男子,明知自己不认识他,但对方的眼神实在太怪异,不觉便让她恍惚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莫非真是认识的?

转念一想: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十几年没出过县城,从小到大认识的外姓男子只有表舅陈父家的几位表兄弟,两只巴掌就数完了。祝氏管得严,轻易不许她出门,贺家外院的男仆她都认不全,又怎么会认得眼前这位身穿彩织云肩飞鱼袍的官大人?

剪春朝她打手势:“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上次庙会小姐去了寺里上香。”

陈君山心疼表妹来了京师以后整天只能在小院子里晃悠,曾瞒着祝氏带金兰出门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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