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公主是真没想到她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姜太后面前就这样擅自开口说话,先是怔愣片刻,随后又心虚不耐烦的顶了一句,反问道:“这关你什么事?”
“这是不关我什么事,可这个人是拿你当枪使,并且又策划催动了今天这些事的主谋啊!”武昙道,音调不用特意高亢,也足以叫这殿内的所有人听个清楚。
“你与她合作,你有利可图,你要维护她,替她遮掩,我全都无话可说,可是找茬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武昙看着跪在她身边的德阳公主,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但语气里又仿佛不是兴师问罪,反而透着几分闲聊时候揶揄的随意,同样是挑了挑眉毛道:“我问一问都不行么?”
“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德阳公主听得脸色变了又变,微微有些慌了神,急躁的叱骂道:“我看你的为了免于责罚,什么鬼话都敢往外扯!”
武昙勾了勾唇,微笑了一下,却没再做声。
姜太后拧眉盯着两人。
武昙不说话,德阳公主看见姜太后打量的眼神,就更是急躁了起来,又再嚷道:“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你……你要诬赖人,好歹也拿出证据来!”
德阳公主今年也是十二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城府再深又能有多深?
武昙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故意当众掀她的底,拿话激她的。
果然——
一刺激,就露了怯。
“我要拿得出证据,还用在这跪着么?”武昙反问,顿了一下,又更是意味深长的幽幽一叹:“就算我拿出证据来,也没人会信,更没人愿意站在我这边,替我做主,还白费这个力气和口舌做什么?”
就算没卷进这一场是非中,姓姜的女人也是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找机会整她的,更何况现在是这个机会还送到了眼前来了。
武昙就是识时务,无论前世今生都是这样。
因为这殿内两个姑娘在针锋相对的互相指责,气氛很有些紧张,萧昀进门的时候没叫通传,此时已经在殿外站了片刻,殿内的人却全都围在武昙几人周围看热闹,反而没注意到他。
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就想到了很多事。
武昙嫁给他,做他的皇后,好像都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了。
那时候,知道他反感她,反感武家,她在他面前也始终就是做做表面功夫,哪怕霍芸婳再如何的挑拨找茬,她跟霍芸婳明刀明枪的针锋相对,却从不会到他的面前来解释半句或者告状。
只要个面子,不叫外人觉得她这个皇后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让谁踩两脚,而至于里子——
她从来就不在乎!
那时候他觉得这女人就是活该,被武家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换个角度看这出……
她就是活得太明白了。
把身边的每个人都看透了,然后因人而异划定好固定的界限,该保持怎样的态度和距离。
她那不是不争,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强,而只是——
不屑!
不屑于对不可能维护她的人去多费心思的解释和澄清什么。
只要不至于丢命,跪一跪,罚一罚就能了结掉的事,她压根就懒得去对一个看着厌烦的人解释什么,乞求什么清白和正义。
就如是当初,霍芸婳诬赖她推她落水,因为笃定了他是相信霍芸婳的,所以哪怕他堵上门去质问,她也解释都懒得解释,就在雨里跪了一下午,等着这事儿过去了……
不是她有多顽强,而实在跟他们这些人解释她都嫌浪费时间浪费精神。
所以,前世的时候,他最后做了那个局,将她和萧樾推到一起去,事后她没哭也没闹,不解释也不求饶,他说软禁,她就闭门不出,他说将她废黜打入冷宫,她就一声不响的挪去了长宁宫……
那件事以后,也许就是因为武昙的态度问题,萧昀一直觉得如鲠在喉,哪怕是到了今天,也依旧是心里极不舒服,好像最后就是因为武昙没有痛哭流涕的在他面前恳求一次,服一次软,就总是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很不痛快。
现在回头想想——
她又不笨,只怕当时事发之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明知道他的目的和用心,明知道那是他设的局,她确实是已经犯不着去自取其辱的再澄清什么或是解释什么,哪怕是质问……
只怕在她看来,对于一个存心陷害她的人,被设计了已经是奇耻大辱,若是还要费尽心机的跑到这个人的面前去解释澄清什么,那就实在是蠢得可笑了。
就像是这辈子,她对他还是爱答不理,敬而远之——
也无非是觉得在他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都是不值得的。
萧昀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一直以为上辈子的武昙就只是一个他看不上眼的骄纵任性的女子,看是兜兜转转走到今天他才蓦然看清楚——
其实他,才是始终都叫她觉得不屑一顾的人!
相看两厌,这就是他和武昙的前世今生。
“陛下……”小尤子见他在门外站了半晌,便试探着轻声的叫他。
萧昀回过神来。
小尤子问:“您还要进去么?”
萧昀定了定神,这才举步跨进了门去。
“皇上驾到!”小尤子清了清嗓子唱到。
殿内的众人都被惊了一下,匆忙的纷纷转身,却发现萧昀已经跨过门槛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