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太爷自是不肯,自己的掌上明珠如何舍得嫁入这般穷苦人家,便是把言欢生的芝兰玉树,又是个读书人,可那些顶什么用,饿了也当不得饭食。
钱老夫人却不曾一口回绝,只对把母宽和言道婚姻大事乃是终身大事,不可儿戏,缓上几日,家中须得好好商议一番才是。
这般客客气气的送走了把家母子。
钱老夫人大概是因着父亲是个秀才,对文人有着天生的好感,而那把言欢又生的温文尔雅,一表人才,样貌上是极为出色的。
且她晓得读书的好处,也略微有些远见,见那把言欢像是个争气的,如今已考中了秀才,除却家中困窘,于八丫头而言,也不失为一良配。
钱老太爷仍就是老大的不高兴,口口声声嫌弃把家家贫,不想女儿嫁过去受苦。
钱老夫人便劝他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把言欢眼下穷困但瞧着却并无半分潦倒之相,将来怕还是个有出息的,早晚会有出头之日。
钱老太爷还是不大愿意,那般穷苦,八丫头嫁到他家,岂不要饥寒交迫?不妥不妥!怕是熬不到他出头那日,便先做了饿死鬼。
钱老夫人笑言,若是怕八丫头嫁过去吃苦,多陪些嫁妆便是,这姑娘有了银钱傍身,在婆家也有地位,若把家那孩子日后真有出息,也该思虑着今日的恩情,更不会亏待我家八丫头。
钱老太爷听闻此言,细一思索,倒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钱老夫人又道前头几个孩子婚事她一概不曾问过,皆由了钱老太爷,这八丫头是她的心头肉,也由她作为主。
这般一来,这门亲事便算是定下了。
钱家出了银钱,把家将屋子修葺一新,算有了个像样的住所。
成亲之时,钱家不仅不曾要一文钱的聘礼,反倒陪了一屋子的嫁妆。
那时,钱芳馆的大哥钱世江还在世,他与钱老太爷性情相近,对弟弟妹妹们都是体贴关怀,家中妹妹的嫁妆多数是由他置办的。
把家一夕之间便从贫穷困苦变成了富富有余。
这般一来,把言欢读书的银钱有了,家中温饱也无需忧心,隔几日还能吃上一顿荤腥,一家子气色都好了许多。
把母对钱家感激不尽,直言定将钱芳馆当亲生闺女一般疼爱。
成亲之后,把母不曾食言,对钱芳馆着实疼爱,一年后又添了孙儿,把母更是喜上眉梢,成日满面春风,逢人便道祖上积德,与钱家这般好的人家做了亲。
而把言欢待娇妻也是极好,自有了孩儿之后,二人恩爱更胜从前。
浓情蜜意之际,把言欢忆及庙中初见钱芳馆,那时她翩跹袅娜,惹人怜爱,便为她起了一小字,唤作翩跹。
这便是翩跹馆的由来。
把言欢自娶妻之后,更是勤学苦读,废寝忘食,发誓绝不不辜负岳父母的信任,定要让娇儿美妻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苦读数年,他终于一等进士及第,又得了圣上的青眼,亲封正六品朝奉郎,彼时的他可谓年少有为意气风发,也算是登上了人生的第一道高峰。
人在困苦之时,只想着能裹腹即可,可若真能吃饱,却又不知满足,总是想方设法,要吃些更好的才是。
这便是得陇望蜀,欲壑难填。
而人在窘迫之中,若是有人拉他一把,他自然是感恩戴德,可若是这拉他的人一直带着他,日子久了,他也便觉得理所当然。
这便是斗米养恩人,升米养仇人。
钱芳馆日后遭遇的一切,也许在成亲之时便已注定。
把言欢叹了口气,午夜梦回,他也曾想过,若当年不曾中那进士,他守着自己的小家,会不会比现下活的更快活些?
思及此处,他面有愧色,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房中有些血腥气。
钱姨娘脸色苍白,虚弱的靠在床头,头上绑着个抹额,喘息微微,我见犹怜。
曲嬷嬷在一侧怀抱襁褓,忧心忡忡。
一旁站着个奶妈子。
“老爷回来了!”曲嬷嬷抬眼一见把言欢,忙屈膝行礼:“恭喜老爷,喜添千金。”
把言欢摆了摆手,走到床边。
钱姨娘见他,强撑着想要起身,行动间怯弱不胜:“老爷……”
把言欢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不必起身,你才给我生了孩儿,遭了大罪,该好生歇着。”
钱姨娘闻言,眼中顿时泪光点点:“老爷,我对不住你……我们这孩儿……”
说着瞧向曲嬷嬷。
曲嬷嬷会意,忙将襁褓捧至把言欢跟前:“老爷,瞧瞧我们九姑娘。”
把言欢并不伸手去接,只是拨开襁褓,细瞧一眼。
早产两月余,这孩儿先天不足,瞧那模样还不如似个猫大,一张脸皱巴巴红彤彤,寒毛极重,哼哼唧唧的,哭声也小的很。
把言欢瞧这孩儿,半分也欢喜不起来,想起那道人的话,便撇过眼不再看。
“这孩儿……”钱姨娘期期艾艾的落下泪来:“都怨我,没能熬到足月便产下了她……”
她心中凄凉,这孩子这般虚弱,也不知能不能养活。
把言欢听罢,静默片刻,开口道:“这孩儿这般虚弱,怕是不好养活。”
钱姨娘抬起头来望着他。
“老爷的意思是?”曲嬷嬷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帝京皆知般若寺的无相法师乃是得道高僧,慈悲为怀,若是将这孩儿养在般若寺,或许能得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