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地冷隔着几根腐烂的蒿草从地面传播至人身,上面时不时落下散发着臭味地水滴,几只争食的老鼠发出尖叫,像地狱的鬼哭声,这里便是许昌城大内监狱,关押政冶犯和死刑犯的地方。
李锐抖动着干裂的嘴唇,挣扎着抬起头,囚室唯一的光亮是从地下室项部一处破洞中传出的暗光,从阳平上船经河内、孟津、再由洛阳转许昌,他预估大概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水陆辗转千里,这里应该是许昌城的某处秘密关押点。
环顾四周,除了老鼠和蟑螂,还有自己,此外没有任何活物,看来他们几个是被分开关押,如果是被当成客人,自然好酒好肉,就算是死刑犯,临刑前也该有顿饱饭。从进许昌到现在,滴米未进,滴水未进,说明曹操还没有想清楚该如何处置他们。
“呵呵”身陷囹圉地李锐首次发出声响,竟然是无限的自嘲,这是一个最悲惨的主角应该发出的笑声。
他现在只想让满身的虱子停止挠痒,有块干燥的地方稍微躺那么十几分钟,一口,一口水就行,解决从嘴唇、喉咙到肠胃快要裂炸的感觉。
可惜这一切都是幻觉,他只能反复默念孟子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当他念到第十遍,又将再次昏睡过去的时候,隐隐传来铁锁抖动和开门声,叮叮地小脚步由远及近,李锐本能的抬起头,把最后一点力量集中到腿部,靠肩膀蹭墙的磨擦力慢慢站起来,无论是曹操本人还是狱吏,他只想让人家看见的时候,是站着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开二三道门,李锐的心随着来人的脚步扑通扑通直跳。
当位于地牢八步台阶上去的平台铁门大开的时候,一束强烈地阳光射进黑暗潮湿的地牢,李锐差点被击晕,摇摇晃晃着只好将整个身体依靠在铁栏之上。
当他再次睁开眼,整个人像被电击一般。
“你——”李锐情不自禁地从栏缝中努力伸出手,想去触摸那张美颜如玉的脸,这是他日日夜夜梦中的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今日无比清淅。
“你们聊,我先出去!”被两人乎略的管家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将一个食盒轻轻地放在栏下,踮起脚尖走上台阶,退出这间地牢。
“真的是你嘛?小——叔”小姐控制不住满脸泪痕,但又不敢太靠近李锐,她真的无法相信,惜日的翩翩少年,如今苍老成这样,完全换成另外一个人。
“甄宓!”李锐直呼她的名字,是想告诉她,从河北到河南,从邺城到许昌,他未曾一时一刻忘记这个名字。
“小叔,你受苦了!”甄宓终于扑向那双肮脏不堪的手臂,虽然感觉不到李锐的心跳,但是,近半年的相思终于汇到一处。
“来,先喝点水!”甄宓打开食盒,从里面掏出一个粉色小水袋,将袋口朝向李锐干枯的嘴唇,一点一点的倾斜。
在最艰难地时候能得到心上人的恩赐,那是怎样一种幸福,李锐说不出来,男人的眼泪比喝进去的水还多,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没有死,她还活着,看这样子,还活得挺不错。
“我怀了他的孩子,虽然他不是这城里最尊贵的,但是我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难得一见,甄宓把分手后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列数给李锐听。
他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李锐默默的把饭送到嘴里,默默地往肚子里咽,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也是历史的必然,他改变不了,真的,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不过我们的事还没有告诉他父亲,孩子快五个月了,太明显,终究是瞒不住的”甄宓现在完全把李锐当成亲哥哥,知己,一切的心里话是他们共同的心里话,没有任何隐瞒。
只是她似乎乎略了李锐此时的感受,他宁愿这一切都是幻觉,她根本就没有来过,他不需要水,不需要食物,让那些虱子来得更猛烈些吧,他想找块硬点的石头,一头撞上去。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肚子里怀的是龙种,将来是大魏国的皇后,而自己,甚至连和他搭话的资格都没有,还想什么呢,真应了那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走吧!”李锐看着被自己狼吞虎咽啃得满地都是的饭渣,放下瓷碗木筷,冷冷说道。
甄宓愣了一下,她眼里的小叔似乎有些陌生,记得在黄河岸边他硬啃石馒头时,自己也没嫌弃过上面有口水,今天这是怎么,见外了?
“小叔,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想必他是吃苦太多,没有说话的心情吧,甄宓觉得自己能理解他。
“谁让你救了,谁让你救,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我!”李锐转过身去,说话声变成呜咽,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
甄宓默默拾起碗筷,整齐地放入食盒中,她深深地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错,是命运弄人,是无缘无份,再说,她的心里,未偿没有曹丕,那个忍辱负重,坚忍不拔的男人,同样值得珍惜。
听到脚步声的远离,李锐很想再回头看一眼那个梦中的身影,但是他强逼着自己,不能回头,因为,回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小姐,你哭了?”管家急忙从口袋里掏出半截手帕。
他扶着甄宓上了马车,然后放下帘子,一个大跨步,坐到车夫的位置,用手掌重重的拍下马屁股,那马慢慢地向前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