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北郊十里,井字型水田依山而行,满目绿树成萌,大青牛拉着铁犁不辞辛劳地耕耘,农人们脸上泛起劳动后的满足感,只要远离战争和饥荒,他们就觉得幸福。
杨家的地租种赋税低,二十里内的佃户竞相抢租,据说他们家老爷以前是个京官,故而不将地方权贵放在眼里,偏偏将好地租给逃亡关中的淮南难民,他们有种细米的丰富经验。
杨家老爷从不关心庄稼地里的农务事,豪门宅子里似乎有花不完的钱,他生活上非常节俭,日用饮食与普通佃户家相似,难怪其人丁不兴,并未听说家业有承,只有一位八九岁的孩童出入迎门,彼受杨家夫妇喜爱。
杨家老爷和市面上其它文官一样尚武,看家护院的壮丁有专业武师指导,每日能听到刀枪棍棒的碰撞声,农闲时也有佃户进院跟着练,只当强健体魄。
杨家大院谁都能进,凭借满院习武之人,鸡鸣狗盗之徒躲得远远的,不过一到晚上,所有院门紧闭,连声狗叫都传不出来。
佃户们只管照顾家禽和农田,对杨府的夜生活并不关心,白天劳累晚上大早就睡了,整个山凹里寂静如井。
咕咚咕咚的车轮声沿着沟渠前行,月光穿梭于枝叶之间照亮前方的路,马车径直奔问杨府庭院门口,院内人似乎早有准备,铁栅大门向两边推开,让来车驶入大院。
杨家老爷穿好礼服迎将上来,他的夫人和孙子被勒令早早睡觉,众多门客则正襟危坐耳房之中,随时等待最新命令。
“里面请,这边请!”杨家老爷对来人非常尊敬,之前的每个晚上其实都是在故弄玄虚,直到三个月后的今天,他才跚跚而来。
他的身后跟着另外一个人,那人微躬着身,打扮上像个年纪稍大的跟班,其实衣帽摭掩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精干老练。
这两个人包括杨家老爷,从大门到最里面厢房的路上,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随身跟着的护卫,都停留在紧要出入口加强戒备。
厢房像是特地为这样的密会而准备,墙体比普通砖墙厚一倍,四围就一个小天窗,房门关上之后,形成密不透风的空间。
等房门关上,杨家老爷突然跪在来人面前:“陛下亲临,臣荣幸之至!”
“爱卿平身!”刘协朝他摆摆手,许久不见,杨彪苍老许多。
“荀令君安好!”
“杨公不必客气,时间紧迫,我们只有两刻钟,宫门半个时辰后要换班!”荀彧脸上显露着从未有过的轻松。
“荀爱卿,把他也叫进来吧!”天子发觉自己一时大意,竟然漏掉关键性的人物。
“还有人?”除了他们两个,杨彪只看到两名骑马的随行护卫,难道他们两人当中还隐藏着某位重要的人物。
正疑迟之际,门口发出咚咚鼓门声,这让杨彪开始紧张起来。
“应该是他来了!”
门被打开,马上又被合拢,天子阻止了来人的大礼,时间的确很紧,不容浪费在这些无谓细节上面。
“伏校尉...”杨彪为之一振,他万万没想到,许昌城青州兵大营带三千戌卫骑兵的屯骑校尉竟然也是皇帝的人。
“杨太尉,别来无恙!”伏完耸了耸便服,穿惯甲胄,有点不适应软绵绵的感觉。
四人短暂寒喧过后,臣子都将目光望向皇帝,这位汉朝地位最高的人隐忍到今天,虽然曾经有过多次猛烈之挣扎,看着一bō_bō亲近的人相继倒下,但他从未败给失败,在哪里摔倒便要在那里站起来,仍然有不少无畏的忠臣愿意为他拼命,虽然这样的人一次比一次少,每一次都像是最后一次。
“那就由荀爱卿详解这次秘密行动吧!”或许是皇帝对自己的思维逻辑不够自信,又或是他想留一条后路,今天冒险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己经符合同谋的身份,想必臣子们并不希望自己效忠的人将来在东窗事发之后被认定为主谋。
他认为荀彧熟知计划中的一切。
“遵命!”荀彧从怀里掏出一叠麻纸,摊开时竟是大汉全域图,虽然标注比较简单,但是每次看到它,天子都非常激动,这可是老刘家的江山。
“我们得到可靠消息,南线战局盟军大获全胜,曹操兵马退守襄阳,据说军中盛行瘟疫,十病其三,奸贼父子双双病倒,将士们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正是肃清京机,扶正汉室的天赐良机!”一向温文尔雅的荀彧竟然也能口水飞溅,可见这个好消息有多么振奋人心。
“是啊!是啊!”杨彪和伏完表示含泪赞同,大家忍辱负重好些年,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光亮,前方胜利的凯歌如同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脱颖而出的那刻,这些上年纪的人也忍不住落下激动的眼泪。
他们心里念着袁氏的好,不愧为四世三公忠臣之后,在国家危亡之时力挽狂澜稳住局势,袁尚之能远胜过昔日十八路盟军盟主的袁绍袁本初。
“疫情的传言已经在许昌城内爆发,过不了多久,中原各大城市将闭门自守,驻扎城外的军队会被隔离,许昌卫戌将军曹真麾下二万青州兵有三千人听命于伏将军,宫中禁卫军由陛下的黄金骑便可应付,我们还是有充足胜算的!”更为重要的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黑暗中被扭断脖子的人到死都不会明白,背后捅刀的到底是谁。
“若大的都城我们只需要拿下四个人,他们分别是禁卫军统领满宠,卫戌将军曹真,刑曹曹司刘晔和相府主薄司马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