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九月初六,子时。
自一月初,女真第一次南下侵宋以来,经过二百五十多个日日夜夜。
太原城东门第一次打开。
不是被敌人打开,是太原城守军终于第一次主动出击。
雷声阵阵,大雨倾盆,似是在给他们助威。
队伍最前方的,是太原副都总管王禀。
他全副武装,骑在战马之上,举起钢刀,大声喝道:“为了太原,冲啊!!!!!”
他手下的一万多将士也齐声喝道:“冲啊!!!!!”
声音回响在整个太原城,直冲云霄。
队伍犹如一条长蛇,浩浩荡荡,气势汹汹。
王禀亲率大军出城,向几公里外的女真大营进发。
……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王禀的护卫队长陈宏。
原本岳飞就是要接替他的位置,但王禀改变主意将岳飞拨给张孝纯之后,他便又官复原职。
“王总管,前面好像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大雨滂沱,交流不顺,两个人需要离得很近才能听得清对方在说什么。
陈宏喊道:“女真大营,太安静了,一点火光都没有!”
王禀皱眉,眯起眼睛向前方望去,果然,往日篝火不断的女真大营方向如今黑漆漆一片,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
王禀举起手臂:“全军听令!停止前进!”
后方的传令兵听到他的声音,举起手中令旗:“停止前进!!!”
近一万五千人的军队令行禁止,在瓢泼大雨中停住了脚步。
一队斥候策马冲了出去。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无一人回来复命。
前方女真大营距离他们不过几里,以斥候的脚程,一刻钟足够他们打一个来回。
又过了半刻钟,马蹄声响起,一个斥候终于返回,不过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胸口那支箭。
“王,王总管……前方……有……”
那斥候还未说完,便一头向地下栽去,陈宏眼疾手快,马上伸手扶住,但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显然,前面有危险。
陈宏看着王禀:“大人,我们怎么办。”
王禀目视前方,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继续前进。”
他话音未落,前方忽然亮起点点火光。
紧接着,喊杀声传来。
看帅旗,是完颜活女部的辽人降军。
虽然和预想的不一样,但一众太原守军没有丝毫慌乱。
他们既然出城,就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王禀的身上。
大雨中,王禀举起手中钢刀:“兄弟们,跟着我,杀!!!!”
“杀!!!”
紧接着,便发起了冲锋。
短兵相接。
指挥辽国军队的,是辽人降将耶律野布。
他看着前方冲击而来的太原守军,眼里全是不屑之色。
宋朝军队羸弱,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别说面对强悍的女真人,就算是已经被灭了国的辽军,他们也不是对手。
太原城之所以能够坚守这么久,完全是因为女真不善攻城,如果在平地上作战,根本不需完颜娄室出手,就是他也能将王禀斩于马下。
这是他归降以来的第一次战役,一定要赢得漂漂亮亮。
耶律野布这样想着,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的发展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太原城守军虽然装备简陋,但各个悍不畏死,面对明显更加强壮的辽国士兵,就像发疯了一样。
大雨之中,他们仿佛吃了兴奋剂,勇猛至极。
耶律野布亲眼看到,一个已经被砍断了手的宋朝士兵用自己的牙齿咬断了辽国军人的喉咙。
这种情况,发生在战斗的各个角落。
在这样残酷的战斗下,仅仅不到两刻钟,辽军便开始有了颓势。
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无数辽军开始四散而逃。
“耶律野布,拿命来!!!”
随着王禀一声大喝,太原守军发起冲锋,而这次的目标,则是他所在的中军。
败势已定。
耶律野布马上率领自己的亲卫队向后撤。
主帅的后撤让本就已经在崩溃边缘的辽军彻底溃败。
瓢泼大雨中,耶律野布和他的亲卫队辩不清方向,被王禀死死坠在身后。
他拼死抵抗,但最终还是被王禀一刀砍断了头颅。
辽军散去。
太原守军各部还未来得及高兴。
前方斥候再次发出响箭预警。
这一次,是真正的女真军队,中军统帅是完颜活女。
完颜活女是军神完颜娄室的长子,也是女真阵营之中难得的一员虎将,完颜娄室儿子不少,但唯有他才能继承父亲的衣钵。
若在平时,面对完颜活女的军队,太原城守军即便不会立刻溃败,也会有些害怕和慌张。
但现在的情况却大有不同,刚刚的战斗已经彻底激发了他们的血性,太原城一万多守军,在王禀的带领下,已经成长为一头头凶猛的老虎,恨不得立刻将所有敌人撕碎。
不需动员,王禀手下的将士们红着双眼,向完颜活女的军队发起了冲击。
女真起源于穷山恶水,最善骑射,单兵素质极其强悍。
宋朝军人的体质不如他们远矣。
但军队之间战斗的结果,从不是单靠纸面实力就能够预料的。
王禀身先士卒,冲杀在第一线,他原本已经瞎了一只眼睛,此时又被砍伤了一只手,但始终未曾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