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
对于汴梁城内所有百姓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日子。
这一天,是女真人给出的最后期限,如果还不能将妖星张珏交出去,女真就再也不会考虑议和。
自从女真提出这个条件,所有人都恨不得将这个叫张珏的人碎尸万段,以平息女真人的怒火。
好在,皇帝陛下终于抓住了他,并会在今天正午将他送出城外,交给女真人处置。
这样,女真就不会攻打汴梁城了吧。
城内的绝大多数百姓,抱的都是这样的想法,无论怎样,他们只想赶快结束这场战争,过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还不等他们高兴,将这个消息通知他们的士兵却挨家挨户地敲门,将他们都带到了城墙之上。
一队队平民在官兵的押解下,来到此处。
十数里长的城墙,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密密麻麻地困在上面,摩肩接踵,拥挤不堪。
一时间,哭泣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兵老爷,为什么要我们这些人来这里啊。”一位老妪哭诉道,“我们根本不会打仗啊。”
旁边的人应和道:“是啊,是啊,兵老爷,快放我们下去吧……”
“少啰嗦!”一个士兵队长道,“一会儿那个张珏就要从这里出城,陛下就是要让你们好好看看,那个妖星的下场!”
他这样一说,顿时,所有人都对张珏痛恨至极。
这个人,活着不让他们好受,死了也不让他们安生。
城门角楼上,郓王赵楷带着岳飞陈达等人,看着下方混乱的景象,微微皱眉。
陈达问道:“皇帝这是要做什么,将这么多百姓赶到城墙上,就不怕女真人发起进攻吗?这还怎么守城?”
赵楷摇摇头:“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清楚,我只听说,昨天夜里,国师大人和皇帝陛下大吵一架,然后又密谋到天亮,这么大的手笔,陛下没有那个魄力,想来应该是国师大人的主意。”
赵楷说完,就连岳飞也点了点头,张珏看似吊儿郎当,可每次做起事来都惊天动地。
他们三人身后,郭京护着洛梅和洛远,而另一边,李师师竟也一起来了。
他们几人全都伸长了脖子,向城门口望去,想要找到张珏的身影,只是过了好久,他们也没能找到那个身影。
李师师问道:“王爷,张珏他何时才会出来?”
赵楷抬头看了看太阳:“与女真人约定的时间,是正午时分,看日头,最多不过一刻钟,他就会来了。”
……
正阳大街是整个汴梁城最长的街,它横贯东西,串连着皇宫与汴梁城西的正阳门。
午时三刻,一个不太吉利的时间,一辆马车从皇宫内驶出,奔向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
咯哒哒、咯哒哒,咯哒哒、咯哒哒。
马蹄声声,好像踏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原本吵杂的城墙上瞬间变得落针可闻,百姓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仿佛只是一瞬,张珏的马车便从大街上,来到了正阳门前。
城门大开。
马车出城。
城门关闭。
马车缓缓停步,一个年轻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仅仅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虽然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他。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张珏。
女真人点名索要的张珏。
传说中的妖星,张珏。
城墙之上,成千上万的军民百姓,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大概是因为腹部的箭伤还未好全,他佝偻着身子,扶着马车,休息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一步,向着城外女真大营的方向走去。
角楼之上,陈达岳飞双拳紧握,洛梅泪流满面。
李师师呆呆地望着那个背影,顿时觉得他无比高大。
另一边的角楼,孙傅和何?同样看着这一幕。
数里之外,女真大营。
谷神、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三人站在营门口的箭楼上,极目远眺。
宗望皱眉道:“宋人在搞什么鬼,既然已经答应交出那个张什么,为何又让那么多百姓登上城墙?不怕我大军一出,将他们屠杀干净?”
谷神看了一会儿,同样不得要领,进攻大宋这么久,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些迟疑和不安。
谷神想了想,说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只要我们足够强大,不管宋人耍什么花样,我们都不用在意。宗翰、宗望,传令下去,原定计划不变,只要那个大宋国师出城三里,我们便发动进攻,用他的血来祭旗!”
张珏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在出城的路上。
正午的太阳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来到宋朝两个多月,除了刚刚到来的那几日,今天是他活得最像自己的一天。
无拘无束,天马行空。
前面不远处就是女真大营。
看他们严阵以待,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撕开伪装,露出獠牙,开始最猛烈的进攻。
不过他的内心毫无波动。
他既然敢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结拜兄弟,岳飞在多年之后写的一首词。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