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珞伽策马沿大河南岸往东疾行,至桃峪渡一带转而北行,渡过河水,前后奔出六七百里,终于在第三天日暮时分,赶到朝歌云梦山下。
云梦山,又名青岩山,属于太行山支脉,相传为先秦鬼谷子隐居之处。
鬼谷子智慧卓绝,兼通百家,兵家、法家尊他为圣,纵横家、阴阳家、名家尊他为祖,与道家亦有渊源,著有《鬼谷子》一书传世。
当晚,陆翊、珞伽强压焦灼情绪,寻到一处乡民家中歇息,养足精神,于次日清晨,携手登山。
云梦山主峰不过二百来丈,并不算如何高大,但多有奇峰幽谷,山顶景致更是特别,一派塞外风光,素来有“空中草原”之誉。
陆翊、珞伽甫一登上山顶,眼前豁然开朗,但见牧草及腰,一望无际,远处筑有一座巨大的祭天神坛,坛分两层,上圆下方。
两人见状,立即展开身法,踏草而行,投向祭坛。
到得坛上,又见前方悬崖之畔,立有一道白玉牌坊,隐约可见一位宫装丽人背对祭坛,卓立坊下,衣袂飘飘,似要乘风而去。
“贤伉俪既已上山,何不来此一叙?”一道婉转动听的吴侬软语从坊下远远传来,如在耳畔响起,显示出不俗的功力。
陆翊、珞伽对视一眼,疾扑而下,片刻之间,来到白玉牌坊,与那宫装丽人,相距不过丈许。
两人立足之时,正是宫装丽人转身之际,珞伽顿时认出对方,正是前日在陆氏别苑夺走子女之人。
“陆翊(珞伽)见过南华夫人!”两人强压内心焦灼,出声招呼。
南华夫人以金色薄纱遮面,闻言并不答话,只是凝目打量陆翊。
那等模样,倒像极了丈母娘看女婿,把旁边的珞伽看得心头火起,若非一对子女不见踪迹,早已拨出月牙双戟,上前与之相杀。
“王伯扬倒是好眼光!”良久之后,南华夫人才幽幽一叹,“夜叉瞳也好眼光,胜过本宫那不肖之女多矣!”
此言入耳,珞伽的心情,瞬间莫名地变得好了起来。
“夫人认得王师?”陆翊不为所动,抓住了关键,“令嫒又是谁?”
“噫~?王伯扬不曾与你提起本宫么?”南华夫人似乎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快,彷佛她应是全天下的中心,所有人都该以认得她为荣。
对方言辞情态,恍若邻里长辈,陆翊却丝毫不敢大意,朗声道,“若非墨家传承必须,王师从不谈及私事!”
“当年本宫行走天下,所遇男子,无论帝王将相,又或勋贵名士,只要本宫稍露颜色,无不立即拜在脚下!”
南华夫人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情绪中,言辞之间恍若梦呓,“墨家钜子王伯扬,却是唯一的例外!”
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自恋的女子!
陆翊、珞伽对视一眼,俱都难掩心中的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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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西郊,丁原军大营。
昨日婉拒天子诏令之后,丁原感怀大将军何进意外之死,迟迟未能入眠。
如今城内局势不明,前日夜间,张让等人劫持天子逃亡北邙山,已让丁原隐约有所猜测,但噩耗一经确认,仍然让他难以释怀。
丁原虽想入城探个究竟,但不明真相之前,岂敢放下手中兵权?直到月近中天,他终于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丁原忽从噩梦之中惊醒。
正在思忖之际,外面有人来报,言主簿吕布要在帐中宴请诸将,众人皆到,只待丁原一人。
值此非常时期,军中本来不该宴请,只是如今正要借重吕布武勇,当年又蒙对方救下众将一命,丁原犹豫片刻,勉强答应赴宴。
刚到营帐门口,已有吕布出来迎接,两人联袂步入帐中,早有酒宴摆在场上,却未开席,显然在等丁原大驾。
眼见帐内除了张辽、魏越诸将外,尚有一位美貌的月氏女子,丁原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不免有些惊讶。
“原来真的是你!”那月氏女子一见丁原,难掩仇恨之意,“丁建阳,可还记得二十二年前君子津渡口之事?”
君子津,地处云中郡西南部,为大河几字右上角的一处渡口,因桓帝年间发生的一件君子义行而得名,原来的渡口名字反而不再有人记得。
“竟然是你!”丁原一听,顿时想起一件多年前的往事。他虽然认出对方样貌来历,却仍然不知对方姓名。
“昔日女王待你吕奉先不薄,如今珞伽小主不在此间,此事若不能有个满意的交代,我阿娜尔纵然拼得一条性命,也绝不放过此贼!”月氏女子不再搭理丁原,转而望向吕布。
当年吕梁、乃真尔朵多番遭受蒙面人袭击,阿娜尔自然无法分辨黄巾马元义与丁原并非一伙,是以称其为贼。
至于董卓父女,当然不会告知吕布、阿娜尔背后原委。
阿娜尔此言一出,何止丁原,帐中诸将俱都大惊失色。
“吕大哥,到底怎么回事?”魏越首先问道。
丁原更是惊疑交加,目视吕布道,“奉先,此事如何与你有关?”
吕布本来心存侥幸,毕竟丁原戍卫边地多年,保境安民,颇有善名,否则当年大青山中,吕布未必会出手相救。
后来平乐观演武,丁原为其举荐,也算小有恩义。
只是在吕布眼里,任你何等民族大义、个人恩惠,也比不上继母的收留、养育之恩,瞬息之间,心中已有决断。
“各位,稍安勿躁!”吕布抬手示意众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