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伽使出无双战技,速度似已突破绝顶极限,以陆翊之能,亦在瞬间失去了她的踪迹。
王越神色不变,剑指气芒暴涨,斩向身前三尺虚空,一道磅礴无匹的真气风暴自虚空处席卷而起。
风暴过处,珞伽现出身形,掌中双戟交错,与剑芒轰然相交,环绕全身的气铠忽明忽暗,倏地散开。
“前辈剑术通神,珞伽受教了!”
无双战技弹指被破,再战已无意义,珞伽收回月牙双戟,退后几步,拱手认输,衷心道,“前辈可像家师一般,直呼珞伽名字即可。”
“你亦不必客气,可随陆小子称我一声王师。”王越看了陆翊一眼,似有所思,“春日暖阳,鲜花正美,你们陪我到外面走走。”
他神情自在写意,一步踏出,已经来到院外,沿着花田间的小径前行,似慢实快,刹那之间,已去得远了。
珞伽与陆翊对视一眼,脚下发力,紧紧跟上。
“珞伽随令师习得一身惊人技艺,可知往上师承何人?”王越见珞伽摇头,似乎并不意外,“看来慕容兄的性子依旧未变。”
“当年定远侯纵横西域,与疏勒国公主相互倾慕,两人成亲后育有一子,名讳班勇,字宣僚,继任墨家钜子。”
王越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百年的时光,“安帝年间,匈奴南下侵扰西域,宣僚公入朝堂力辩群僚,最终出任西域长史,将兵五百人出塞,与龟兹合兵轮台故国,击走匈奴伊蠡王。永建元年,又大破匈奴呼衍王于交河城。”
珞伽自幼醉心于武学之道,对百年间天下武道强者均知一二,班超、班勇父子在西域的事迹,她并不陌生,但剑宗此刻谈及这段旧闻,必有深意。
“呼衍王生父,正是班定远当年在鄯善袭杀的匈奴使者。于公于私,呼衍王都不甘就此退出西域,他欲凭借个人武力扭转大局,于是约宣僚公决战天山祖峰,并邀西域诸国王侯为证。”
“两人均为当时首屈一指的宗师强者,在冰川之巅麓战一日,以宣僚公胜出告终,匈奴势力自此退出西域。”
这段逸闻并不见于朝堂正史,不仅珞伽未曾听过,陆翊此前也一无所知。身为武道中人,谁不曾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可以左右天下局势的巅峰强者,两人遥想前人风采,心下不胜向往。
“此后匈奴大部西迁,鲜卑趁势崛起。呼衍王不甘就此离去,孤身隐居弹汗山,并收鲜卑慕容部一名少年为弟子,留下传承。”说到此处,王越清矍的面上露出几分唏嘘。
“十年后,呼衍王自知大限将至,领慕容姓少年南下,欲再会宣僚公一面。殊不知宣僚公年事已高,冰川决战虽然胜出,但元气受损,不久又遭同僚陷害,心力俱尽,早于决战次年离世。”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这种心境,人生阅历不足的少年男女,其实很难理解。
此时珞伽、陆翊已经猜出那个慕容姓少年必是邪尊无疑,更添好奇之心,虽然不便催促,但心中所思,已在脸上显露无疑。
“宣僚公虽逝,却有赵姓弟子正当壮年,传承衣钵。当时呼衍王已近乎油尽灯枯,慕容姓少年天资虽佳,但修为尚浅,呼衍王无奈,与赵姓弟子立下誓约,退回弹汗山,不久坐化。”
王越说到此处,止步不前,珞伽发现三人正身处一片花间空地,空地上稀稀落落,立有几个稻草人。
“那位慕容姓少年,自然便是家师。”珞伽心底隐隐已有猜测,忍不住出言确认,“不知那位赵姓弟子,与王师又是甚么关系?”
“常山赵宁,讳字致远,正是王某授业恩师。”王越神色悠远,似在回味昔日往事,“其后数十年,慕容兄先后寻赵师、王某交手数次,均有所顾忌,点到即止,未能分出胜负。”
“万载冰川,百年恩怨。”珞伽听到这里,念及邪尊数十年来的这道执念,心下已是恍然。
王越缓步来到一个稻草人前,脚尖轻踏地面,稻草人冲天而起,王越右手探出,已将地上一物抓在手中。
“降龙剑!”眼见那件物事长有六尺,宽逾七寸,非金非铁,形若游龙,珞伽忍不住惊呼出声。
该剑以千年降龙木制成,坚逾金铁,水火不浸,乃是墨家传承数百年的神兵,为墨家钜子信物。
“兼相爱,交相利。”王越横剑于胸,缓缓念出剑身上的古篆文字。
先秦之时,诸子并起,百家争鸣,宋人墨翟创立墨家学派,提出兼爱、非攻等主张,影响甚广,与儒家并为“显学”,时有“非儒即墨”之称。
“十二年前,王某以此剑在冷龙岭败‘石帅’北宫泰,羌人士气瓦解,破羌将军段颎趁势攻击,大破诸羌三十六种,斩首数万。”
此战奠定了王越“天下第一人”的声望,但他此时说来,语气沉缓,殊无半分欢喜之意,“刀兵之下,玉石俱焚,到底伤及多少无辜?谁人又该为此担责?”
汉羌战争,起自汉宣帝年间,持续百年,十年前以汉廷惨胜告一段落,但百年间汉廷耗资巨亿、死伤无算,至今后患无穷,又如何当得一个胜字!
这场战争,究其起因,竟在光禄大夫义渠安国的一时愚蠢、一念残忍。
但义渠安国既愚蠢残忍若此,何以竟能掌握刀兵大权?即便没有义渠安国,是否会有义渠兴邦之流?
这些疑问,或许能找到答案,或许找不到。这背后似有一道威若渊狱的无形力量,在这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