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北地郡,富平城。
眼见最后一批月氏人马进入城中,陆翊、珞伽终于松了一口气。
北地为凉州紧邻河套平原的边郡,富平为郡中治所。
月前,陆翊骑铜爵马日夜兼程,总算赶在天子使者前见到太守皇甫嵩,递上史阿手书,并解说其中缘故,得到皇甫嵩支持,允许泸水月氏入城避难。
此时,皇甫嵩已被朝廷征为左中郎将,前往冀州平定黄巾之乱,新任太守未定,所幸皇甫嵩威望甚高,郡中长史盖顺亦为明理之人,是以一切顺利。
众人在城中刚刚安顿下来,北地长史盖顺就已找上门来。
“鲜卑大军已至城外,点名要夜叉瞳出去相见!”盖顺神色肃然,开门见山道。他为西北名将盖勋之子,能力颇为不凡。
陆翊与珞伽对视一眼,均知朝中果有鲜卑耳目,且辅以飞鸽玉雕等传讯之术,否则断无可能来得如此之快!
“赛尔坦怕是凶多吉少了!”一旁的阿娜尔面露悲色。
此番泸水月氏南下,赛尔坦为补当年无心之过,自告奋勇率本部近千战士断后,为月氏主力争取时间。
但眼下并非悲伤之时,珞伽星眸一寒,背负月牙双戟,往外就走。
“盖长史,城中可有铁胎大弓?”陆翊忽地问道。
盖顺神色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当年‘开山钺’夏育任北地太守之时,曾留下一张六石弓,一直无人能开!”
汉制一石约合后世五十三斤,六石弓则为三百余斤,当时则可比拟大鼎,且拉弓不比端举,非天生神力或一流以上强者,绝无可能使用。
“快让人取来!”陆翊眼神一亮,“和连的人品,果真不怎么好哩!”
沙场交锋,不比武者单挑,弓箭之利,实在至关紧要。
城池北门外两里左右,数万鲜卑大军刀矛如林,杀气凛冽。
鲜卑大王和连一身雪白裘衣,神色倨傲,舒适地倚靠在一辆华丽的大辇之上,背后一杆金色牙纛,高达三丈。
大辇左右,贺兰瀚海胯下黄骠马,肩扛罗睺枪,慕容长河手执计都刀,端坐雪花骢上;两人往外,又有鲜卑各部大人、小帅十余人。
时间匆忙,鲜卑大王和连仅来得及集聚小半人马,但漠北仅余的两名绝顶高手,却都在场。
远处吊桥放落,城门大开,冲出一骑,人马俱作紫色,直往鲜卑大军而来,到半里开外停下,恰在普通弓弩射程之外。
“夜叉瞳!”和连一见来人,恨意顿生。
和连此番率大军追击月氏而来,兵力处于绝对优势,攻城之前,忍不住要见一见珞伽,以逞威风。
珞伽神色冰冷,静静地打量着对面众人。
鲜卑人马中忽然冲出数十骑,到珞伽马前数丈外划出一道弧线,扔下一堆首级后,奔回军阵。
珞伽认出地上首级正是月氏族人,其中一个须发略白、怒目微张,正是领军断后的赛尔坦,星眸寒意大盛。
“赛尔坦这老小子,当年本王笼络他不成,只得收买车鹿会、热古力,不想还是被你逃过一劫!”和连邪异的眼神中,怨毒、快意交织,有若癫狂。
珞伽霍然明了,原来当年酒中下毒之事,竟是和连所为,他借槐枞心腹之手,一箭双雕,端的是歹毒无比,无愧“毒那伽”之名。
唏律律~!
城门处忽然传来一道嘹亮的马匹嘶鸣声,只见一匹体格雄健的黄铜色大马四蹄如飞,疾驰而来,马背上空无一人。
就在众人错愕之间,那马已到珞伽旁边,马腹下倏地有天青色光芒亮起,一道人影翻身跃起丈许。珞伽浑身紫色真气凝若实质,瞬间赶到那道人影脚下,双手一托,将对方送上数丈高空。
真气光芒中,空中的人影张弓搭弦,已是一箭射出。箭芒居高临下,一闪即逝,出现在鲜卑金色牙纛前方。
贺兰瀚海早在对方张弓之时,已然跃上大辇,罗睺枪真气吞吐,挑向箭芒。与此同时,慕容长河亦跃上半空,计都刀光芒闪动,斩在罗睺枪上。
铿~!
刀枪分开。
噗~!
箭芒穿过鲜卑大王和连的额间,透体而出,将他眉目中的惊愕、意外之色定格在那一瞬间。
事出突然,场上数万人马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何事,俱都怔在当场,只有贺兰瀚海骇然望向慕容长河,两人四目相对,神色莫名。
与此同时,空中那道人影翩然落下,跨坐在回奔过来的铜爵马背上,光芒散去,显出样貌身形,正是陆翊。
珞伽、陆翊一举得手,再不犹疑,策马疾驰,在鲜卑大军反应过来之前,退回富平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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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里之外,钜鹿郡,广宗城。
数月前在石头村口,韩龙诛杀孙仲等人之后,取下一与自己体型相当的贼人服饰换上,又将群贼尸首掩埋,这才扮作黄巾弟子,混入邺城之中。
当时邺城已经陷落在黄巾手中,张角召集附近州郡人马前来,却是要向雒阳一带发起进攻。
黄巾前锋渠帅波才等人很快打到颍川郡一带,将汉军右中郎将朱俊困在长社城中,又与前来助战的左中郎将皇甫嵩僵持;张角主力亦在邺城与汉军北中郎将卢植所部交锋,一时胜负难分。
不久形势急转直下,首先是波才被皇甫嵩用计大败,接着张角亦被卢植所破,南阳一带,黄巾渠帅张曼成更被汉军阵斩。
张角等人善于装神弄鬼、背后算计,于治国用兵却是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