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没想到吾冥河,今日终于喝足了最后一口血,完成了吾要悟出的血海之道,最后一次的歃血之盟!”
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之中,化形而出的冥河,又是好一番狂喜的手舞足蹈,大笑不已,直到最后一双猩红的眼睛,笑出泪花,他才渐渐平复下来。
在他身旁,被他寄居蟹般占据了其身不知多久的干尸,自然也随着冥河的出关而复活了过来。
不过,此刻的他,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反而委顿于地,望着狂喜的冥河背影,瑟瑟发抖。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冥河出关之日,便是他毁尸灭迹之时。
果不其然,笑声止处,冥河一个转身,猩红的双目,再无一丝情绪的波动,探出手,便将干尸一把抓于掌上。
“上、上仙饶、饶命……我、我愿意永为上仙胯下驱驰……”
话音未落,只听一串清脆的咔擦声响过,干尸眨眼间化作了一截截肉串,被冥河张嘴一吸,便吸溜溜吃进了肚里。
看到冥河二话不说,直接一口吃掉为他付出了劳苦功高的干尸,周天只是皱了皱眉。
这就是洪荒,远比什么弱肉强食还要残酷的世界,没什么可说的。
正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对于这样一个在洪荒中几乎不可或缺的人物,周天可不想因为自己曾经是一个人族而发生一点点情绪上波动,从而惊动了冥河,错失了这一次千载难逢对他几乎近在咫尺的现场观摩。
吃掉干尸,冥河吧嗒吧嗒了一下嘴巴,似乎意犹未尽,转动着脖子,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可惜,这里是一处刚刚发生了灭绝之战的大地,所有生灵,几乎全部屠戮一空。
冥河连续寻找了好几处原野山峦,也没有找到一个灵兽出来。
甚至,就连浩浩荡荡一路去往洞穴的幽灵洪流,也彻底消失在了洞穴尽头。
狂暴地转了几圈之后,冥河终于安静了下来,瞪着一双愈发猩红的眼睛,跌坐于地,突然一动不动,神游万里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黑得发亮的蚂蚁,探头探脑,从呆若木鸡的冥河后背,缓缓爬了出来。
紧接着,一只白得发光的蚂蚁,也不停地耸动着头顶一对触须,跟着爬出来。
谁知,一黑一白,两只蚂蚁,刚一碰头,冥河便闪电般睁开猩红双目,嘴里同时阴森森地发出一声恐吓道:
“都给吾老老实实爬回去,不要妄想能从吾手中溜掉。”
“若不是因为那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人,就凭尔等一对小小爬虫,吾吹口气,立时便要汝等灰飞烟灭!”
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人,嗯,他说的是我吗?
周天闻言,不觉一愣,随即定睛看向那一对黑白之蚁。
只一眼,一股熟悉而倍感亲切的气息,便蓦然从那一对黑白之蚁身上,一路翻转而来。
略一沉思,周天便闪过一丝明悟,起身便要闪出,却听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上仙好不讲理,自那大河之上,我二人无意之中被上仙衣角所累,从大河两岸一路带着,已跟着不知奔波了多少岁月,我们自认倒霉,自无二话。”
“可是,上仙已经重新化形而出,终于达成心愿。如今若还要强留我等,岂不是言而无信?”
冥河一听,猩红的双目,罕见地闪动了一下,随即点头道:
“小爬虫休得多言,吾这一路,承蒙尔等不仅在言语上的引路,更有在道行上的引路,让吾血海悟道之路,甚是顺畅。”
“这番情义,吾冥河自有分寸,迟早会通过那宣号之人还到尔等头上。”
“现如今吾食言不放尔等归去,一来其实也是出于保护尔等考虑。二来,吾此番初悟血海之道,愈发感觉尔等嘴里时常对吾言说的棋道,与吾血海之道,多有暗合之处。”
“尔等虽是小小爬虫,但也自有通窍之心,当也晓得,吾这血海之道,刚刚除悟而出,正是成形关键时候。尔等一走,吾能与棋道两相应证之法之路,便由此断裂。当此之际,吾能放尔等走乎?”
一番言语,竟说得丝丝入扣,合情合理,不由自主的,周天便对这看似邪魅的冥河,忽然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当然,是不是因为这冥河口中的字里行间,几乎每句都要提及棋道二字,才使得周天这样去想,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当冥河一说出他的血海之道,与棋道多有暗合之处。
只这一句,周天仅凭自己识海深处的记忆传承,立时便听懂了冥河他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以及他一路走来的所思所想。
想通了此节,再将棋道与冥河自悟而出的血海之道,在心中略加演示,周天不由得对冥河的聪明之处,甚至有些偷鸡之处,更是高看了一眼:
不是吗?
先说棋道。
棋道,每一局开始,都是仿若一个新世界的诞生,从无到有,由盛及衰,最后重归寂灭。
而每一局中的黑白棋子,就是那芸芸众生,在宛若天地之间的一尺棋枰上,从呱呱落地,一步步成长,壮大。其间多少的悲欢离合,腾挪纷争,生生死死,成功成仁,直到一局终了,盖棺定论。
再看血海之道。
每一个生灵,都像一个行走在天地大棋局之上的棋子。从呱呱落地,被当做活子——可用之子——能用之子,根据天地演化进程逐个被放入棋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