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保忠只能称是:“王驾千岁,这都是我御下不严,那捕头是一时糊涂,还望王爷您……”
“草菅人命,要你们何用!”周贤一声厉喝,打断了宋保忠的话。
宋保忠还没站多长时间呢,又跪下来了:“卑职,罪该万死!”
周贤绕到公案后,一挑袍带坐下来,郭子衿紧跟着站到周贤身边,双手环抱胸前,好似是他的侍卫一般。
“渑池县,”周贤抬起惊堂木重重一落,“你说你罪该万死,那你必然知道你都犯了什么罪,一一讲来。”
“这……”宋保忠哪敢说话?
郭子衿侧过头,看仍然跪倒做一片的大堂,冷笑一声,“笔吏,你接着写,众衙役,水火无情棍何在。都起来,没听见王爷正在审案吗?”
官清如水,吏滑如油。到这个时候,哪个人还不能审时度势啊?一众衙役爬起来,各自把水火无情棍抄了,肃立两旁。笔吏回到桌后,却是不敢在王爷面前坐下,把椅子调过来靠在桌子上,笔墨纸砚拿到椅子上,自己跪下来抄起笔写。
既如此,堂下跪着的便只有宋保忠一人。还有个捕头和一个捕快,两人瘫倒在地。若是没人搀扶,怕是站不起来。那捕快裆部湿了一片,味道冲得人脑仁儿疼。
周贤伸手一指:“先把这俩人抬出去,把地面清一下。没关系,天才刚刚亮,本王有得是时间等。渑池县,不着急回话,你仔细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再说。”
两旁边站出来两个衙役,拖着捕头和叫闵三儿的捕快出去了。又有人打来水和猪鬃刷,在地面上清理。周贤坐在公案后,闭目养神,手指按二四拍的节奏敲着桌面,一声连着一声。
此时整个公堂上就只有猪鬃刷刷地的动静,和周贤敲桌面的声音。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刷子的节奏渐渐跟上了周贤敲桌子的节奏,周贤每一拍之间,那刷子响一声。
这个节奏听得人烦闷无比,宋保忠跪在堂下,汗如雨下。从晨光熹微一直跪到天光大亮,终于,他受不了了。
宋保忠年纪可不小了,平素里也是养尊处优。他以长跪的姿势这么跪着,是一件非常折磨的事情,他没有这个体力。更何况他心里慌,体力流失的更快。
再者是这个节奏实在是太恼人,越听越难受,越难受想得也就越多,想得越多,越觉得头昏脑胀。此时节还算是清醒,尚能辩驳几句,若是当真糊涂了再被问话,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呢。
他试探着开口:“王驾千岁……”
周贤手指头停了,缓缓张开眼,轻笑一声:“渑池县,说起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宋县令答道:“回千岁的话,卑职姓宋,草字保忠。”
“宋保忠……送终,这名字不吉利啊。”周贤习惯性地说了一句烂话,才是把事情引回正题上,“我来问你,你可是想好了,自己有什么罪过了吗?”
“卑职想好了。”宋保忠深吸一口气,“卑职破案心切,一时未查,险被下属蒙骗,酿成错案。更是冒犯皇家威严,实是罪不可恕。”
“这话说的太有水平了,好一个破案心切,好一个避重就轻。”周贤冷笑两声,“你若是据实招来,我还念你是个磊落的恶人。我是当朝王爷,能把你吓得跪在这儿,我若是个平头百姓,今日岂不就是要为那凶嫌赔了命?若不是你在纵容,一个小小的捕头敢随意就拿人做枪吗?”
“王驾千岁,还请您明鉴。”宋保忠心急了,“卑职并未做过这等事。”
“我没做过,我说的不算。”周贤摇摇头,“可是你亲口承认,你束缚了无罪之人的。这是杀人的案子,这是杀了一个臬台的案子。渑池县,我会上书吏部和河南按察使司,让他们调取你这些年来的卷宗。也会在堂前开告,让百姓们有怨告怨有屈叫屈。你若当真是清如水,明如镜,自然什么都不用怕。
来人,扶你们老爷到后衙去歇息,好生看管,不要让他走脱了。再把那个捕头带上来,本王单独审审他。”
宋保忠闻听此言,不亚五雷轰顶,颓然坐倒在地,长啸一声:“千岁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