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然再次进入幽隍鬼狱,是傍晚的薄暮时分。沿着小树林边的溪流,他重新前往河边集镇。
经过骷髅的埋骨地,他看到老猫正在附近徘徊。不放心的李寂然赶走老猫,又多捧了一些黄土添加其上,并用脚底踩实。
接着李寂然寻觅到集镇外的河岸边,顺着舟辑的桨声找到停靠的一艘渔船。
渔船上的打鱼者是一缕幽魂,暗蒙蒙瞧不清面目,也不晓得它是男是女。它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坐在船尾唱歌,曲调咿咿呀呀,嗓音也是中性的很。
“船家,还有没有鱼卖?”李寂然站在岸上,向这幽魂吆喝。
夕阳渐落的余晖下,幽魂闻声抬起头,它看了李寂然一眼,懒洋洋地回答:“有撒,你要几条?”
“一条。”李寂然伸出一根手指。
“略等。”幽魂放下灯笼,一个猛子扎进河水里。
透过清澈的河水,隐约可见它像一尾大鱼在水底游弋,长长的黑发拖在身后,如同飘摇的水草。
片刻功夫,幽魂钻出水面,它手里紧紧抓着一条鱼,托起来给李寂然观看,“客官,这鱼如何?”
“行,就这一条吧。”李寂然满意地点头。
“价格多少?”轻车熟路地伸出手指,李寂然问道。
“这般晚了,便宜点,只算你三文钱。”幽魂跳上岸,拔了一把草,将鱼鳃穿好,递给李寂然。
……
拎着鱼,李寂然又回到埋骷髅的地方,再一次赶走老猫。
趁左右无人,他迅速地在原地挖了一个浅坑,埋好鱼。
李寂然估摸着这样一来,晚上老猫挖出了鱼,它执念得到满足,就不会继续往下挖了。
可怜的骷髅,也就可以安心地长眠。
做完这一切,李寂然继续前行。太阳彻底落山时,他再次走进了河边的集镇。
镇口的青衣酒坊挂起了灯笼,它里面的座位上,稀稀落落坐了七、八位客人。这些客人俱长得稀奇古怪,有的人身鸟首,有的皮肤墨绿,还有一位活脱脱就是一只大猩猩。
李寂然挑了离它们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坐下,招呼蛇男过来,和白天一样,他点了一壶酒,同时李寂然假装害怕,询问蛇男:“此处可有欺负新人的习惯?”
蛇男仿佛看傻子看着李寂然,对他摇头,“老人们都知道元气的珍贵,岂会乱用元气去欺负新人。要知道,元气就是钱!再说老人们的元气都用的不多了,反而新人元气充沛。并且新人大多一开始都不懂得珍惜元气,惹怒了他们,各式法术就是一通乱扔。”
“那时候,你说到底谁欺负谁?要抱头鼠窜的又是谁?”蛇男嘿嘿一笑,反问李寂然。
李寂然恍然大悟,多赏了蛇男五息元气,他跟着笑道:“明白了,这里的新人都是财神爷,要是遇到一个二愣子的新人,他不欺负老人,老人们就得谢天谢地。”
目送蛇男游走,李寂然摸着下巴考虑,自己要不要假扮成一个傻乎乎的二愣子,过去吓唬一下正在酒坊里喝酒的这些妖魔呢?
让它们老实承认曾经做过什么恶事,现在后不后悔?以便自己抉择是保留这方鬼狱,还是彻底摧毁?
……
李寂然终究抹不下脸皮,假扮成一个二愣子,为了维持潇洒睿智的形象,他选择还是慢慢调查算了,反正时间充裕。
他默默喝酒,偷听这些妖魔们聊天,然而听了一晚上,他听到的都是家长里短的闲话。比如近日做工的工钱又跌了,比如大米的价格越来越便宜,比如山上下来的野猪毁了谁家的庄稼,比如某某和某某苟且,勾搭在了一起……
李寂然听得是头昏脑涨,等酒坊打烊,他晕乎乎走出酒坊,被夜风一吹,方才清醒。这哪里还是昔日纵横嚣张的妖魔啊,简直就是一群邻家大叔!李寂然摇头感慨,颇为唏嘘。
……
夜已深,李寂然不再游荡,他径直步入对面的河口旅社。两盏红灯笼下的旅社大门依旧敞开着,李寂然看到穿红衣服的老板娘趴在一张桌子上睡觉。
轻手轻脚,李寂然欲绕过老板娘上楼去,不料经过老板娘身旁时,却还是惊醒了她。抬起头,老板娘打个哈欠,睡眼朦胧地问李寂然:“客人去哪里玩耍了?这么晚才回来。”
“四处随便乱逛。”李寂然歉意地回答她,“倒是让你久等了。”
“没事。”老板娘点燃桌上的一盏灯笼,先把旅社的大门关闭,然后走到李寂然跟前。
“走吧,我引你上楼。”她说道。
从后门的走廊登楼梯,老板娘和李寂然一前一后地缓行,一路杂物甚多,老板娘的头总是被碰掉。
三番数次后,老板娘生气地捡起脑袋,不再安上脖颈,却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提着。
“这样就不会老是掉了。”老板娘的头颅对李寂然解释。
李寂然颔首表示理解,但还是好奇地问她:“白天你的脑袋可没这么容易掉啊?”
“因为这会,接近了我死亡的那一刻吧。”老板娘告诉李寂然:“我是被一伙强人,午夜时斩首害死的。”
老板娘没头的身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头颅在前面带路。楼梯狭窄,灯笼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投射到墙壁上,显得十分孤清。
“于是就烙下这一病根,临近子夜脑袋总是不安稳。不怕客人见笑,有时半夜惊醒,我身子在床上,脑袋却在床底。”
……
送李寂然回到房间,絮叨的老板娘留下灯笼,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