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
人间最大的喜怒哀乐大抵也不过如此。
后退几步,捡起布袋,苏小暖慢慢走出了医院。
死了?
死了啊。
就这么死了?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黑暗笼罩着她的眼睛。
怎么这么安静?
耳朵好像又听不到声音了。
不过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小暖!小暖!”
直到被人拉住手臂,苏小暖才看到陆韩,火烧眉毛一样的表情,嘴巴快速地一张一合,但是听不见他对她说什么。
“陆韩……他爸爸走了……他爸爸走了……”
陆韩抓着她手臂的五指陡然收紧,很快手又颓然掉下来,不过须臾,他就往门诊大楼冲去。
向俊华的遗体当晚就被送往宿城的殡仪馆。
陈露就是在医院的抢救室痛哭,休克了几个小时,醒来之后她比任何人都坚强,包括向阳。
事发突然,又是人祸,再加上陈露也不愿意告知,所有的远亲近邻全都没有通知到。
陆韩站在殡仪馆的露天小广场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
将近十一点,苏小柔找来,见到站着等她的陆韩,一头扑过去哭了,“陆韩,陆韩……怎么办?怎么办?”
“我来解决,你回去,快点回去。”陆韩紧紧地抱着人,不停地亲吻着苏小柔的头发,“听话,我来安排事情,你回去照顾丫丫,她今天肯定受到惊吓,你也回去休息。”
苏小柔拼命摇着头,“不行啊,陆韩,不行啊……怎么办啊,一条人命,我们怎么赔得起啊?啊……”
夫妻俩一个失声痛哭,一个无声地流泪,相依为命一般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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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阳,跟你妈说一声。”
坐在冰冷的长椅上,陈露失魂落魄的样子,但思路还是清醒的。
向阳的身上套的是陆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t恤,答非所问道,“薇亚快到了,一会儿让她先带你回去。”
陈露不置可否,却问道,“你爸走、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话?”
向阳的表情终于松动起来,嘴唇微微颤抖,“有……有。”
过道上阒然无声,只有阴冷的空气徘徊着,久久不走。
“那他……说什么了?”
冷淡乏味的嗓音搅拌在了冷气里,“叫我以后好好照顾你,孝顺你。”
眼睑轻轻一颤,陈露的脸上又滚下两串泪水,无声无息地,“哦。”
沉寂少顷后,陈露又嘶哑地问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没有了。”
“没有了?”
“嗯,”向阳看着对面白茫茫的墙壁,死气沉沉的语气,“临走前,他一直喊着……喊着你的名字……”
陈露先是无声,然后头往后一仰,靠在墙面上,双手捂上脸,呜咽出声。
一只凉鞋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光着,脚底乌黑。
向阳的视线久久地落在陈露的光脚上,然后两脚一蹬,踩下自己的鞋子,蹲在了陈露的面前。
先是替她解开只剩下一只凉鞋的金属鞋扣,然后将自己的皮鞋套在了陈露的脚上。
眼泪流干后,陈露仰头靠在墙上,呆滞地看着雕着莲花的天花板。
“妈,妈……阿阳,阿阳……”高跟鞋踩踏发出的声音异常清晰,伴着潮湿的空气,挤压得人心惶惶。
无人回应她。
沈薇亚的哭声越来越近。
“妈……阿阳……”
陈露的视线像被粘牢在那片天花板上一样,脖子用一种很怪异的姿势扭曲着,眼神没有一点焦距。
沈薇亚慌了,“妈,妈,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啊。向叔、向叔看到你这样,他一定也走得不安心呐。”
向阳扭动脖梗转了过来,苍白又空洞的嗓音,“薇亚,带沈姨回去休息吧。”
和向阳空洞的眼神一对接,沈薇亚瞬时心痛悲泣,“阿阳……”
身体因为沈薇亚猛然扑过来不稳地摇晃两下,向阳眼皮无力地垂下来,伸手拥住沈薇亚因为伏泣而抽动不已的后背,“别哭了,带沈姨回去休息吧,她身体怕扛不住。”
沈薇亚的脸紧紧贴在向阳的颈窝处,如泣如诉,“阿阳……阿阳……向叔怎么说走就走了哇?啊……阿阳,我心好痛,好难受啊……”
向阳的脸上又分裂出几丝痛苦的神色来。
怎么说走就走了?
是啊,怎么这么脆弱,说走就走了。
良久后,向阳拍了拍沈薇亚的后背,又催道,“别难过了,带沈姨回去,照顾好她,知道了吗?”
他知道陈露才是他爸最放心不下的人,而他爸的遗言也是让他照顾好陈露。
他撑着一口气等着陈露赶来,临走前嘴里反反复复叫唤的也是“陈露”两个字。
他到最后都没能再看陈露一眼……
他这一生,有为自己活过一天么?
有么?
而他从来没有为他爸活过一天。
总以为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不用急。
沈薇亚终于从向阳的身上抬起身来,转过来,擦了泪,“妈,阿阳说的对,你先跟我回去,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陈露终究是没答应两人,“我想多陪陪他一会儿。”
几人熬到天亮,期间沈薇亚接了两三个工作上的电话,向阳和陈露各坐一个方向,谁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九点多,派出所来问话,关于昨天的交通事故。
苏小柔看到两个警察吓得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