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我伤到脑子说了胡话好了。”
话题甚至还未开始就在一秒钟内结束,安子麟也不管还在愣神的纸鸢,直接转身欲走。
“站住。”
一把扯住安子麟的袖口,纸鸢声线倒是平稳:“你得把这所谓的‘欺骗’讲清楚不是?如果你现在是来坦白说你一米八的身高是骗我的,你其实是一七九点五,我当然不会怪你,毕竟——你的增高鞋垫是我们八星堂人尽皆知的事实了嘛。”
安子麟:“……”
“我发现你也开始变皮了啊。”安子麟勉强调整表情恢复成了死鱼眼状态,“也说不上骗吧,只是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提醒我了些东西而已。”
纸鸢歪脖,一副懵懂无知的少女模样。
“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何显得对四大家族的借鼎之咒十分熟悉吧?”大概是触及到回忆的最深处,安子麟刻意看向一旁的玻璃仪器,同纸鸢错开视线,“我只能说,那段日子是我记忆中最灰暗的地带,而我这人吧,又怂又软,只要一有机会逃离悬崖边,就会头也不回地、义无反顾地奔向那丝希望。”
“噗哈哈,怂?软?安大少爷真是怪会说笑。”
大概是被纸鸢温软俏皮的声线所感染,安子麟象征性地挑了挑一边的剑眉,依着他的性子,算是最大限度地表达了类似于勉强算做轻松的情绪。
“我没有说笑,你看,我不是那种心怀天下的圣人,更没有兼济天下包容万物的胸怀,现在甚至还做不到直面那群家伙讲出自己心底的话,只能灰溜溜地偷摸来找你,这不是怂软是什么?”
“哦?那纸鸢是不是应该在此先谢过安子麟大少爷对我的肯定和信任咯?”
盯着安子麟的侧脸,纸鸢努力让谈话气氛变得轻快些许。
她知道他的心思。
甚至说,她知道他努力压制下的愁绪与阴暗源自何处。
只是,至少现在看来,无论是她还是他,都没有那个资格与能力揭开那块最后的遮羞布。
似乎少女的话引起了他的那么点兴趣,安子麟转回头:“那么请问我无比信任的军师小姐,能否实话告诉我,你对四大家族的看法呢?”
在纸鸢的努力下好不容易轻松点的气氛再度变得紧张,话题可以说是双双触及到两人心中的某处禁区。高危的红灯在纸鸢脑海中唰地亮起,她尽力调动面部肌肉做出浅笑:
“对于他们,我其实也是知之甚少,单纯从秦夫人的描述看,光就秦家而言,大概有点强取豪夺的意味吧,只是铭契世界,世人大多利己,契约者也没有什么资本好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摘他们的。至于其余三家……未知领域,不妄作评论。”
微微诧异地看着突然啪叽啪叽开始鼓掌的安子麟,纸鸢听得他继续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思维惯常严谨清晰的纸鸢小姐,连评价都这么理性,不像我这一粗人,看的顺眼不顺眼的做法完全是两个极端。”
深知安子麟这种口气的夸赞完全不是挖苦,纸鸢将青丝捋到耳后,笑意嫣然:“那么,请问……”
“我不否认有那么可怜巴巴的零星好人。”鼓掌声骤然停顿,安子麟直接打断纸鸢的问话,一双死鱼眼乍一看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其中那森然的冷意与杀气宛若实质般流露而出,“但是,四大家族那畸形的生存方式与那扭曲的咒术本就不该继续存在下去!
实话告诉你吧,在我拥有这份铭契的那一天,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用自己的力量摧毁那一切!”
眼瞳紧缩,纸鸢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衣摆。
我知道了,看来对于他们,你持有的是绝无回转余地的厌恶啊……
低垂下头,纸鸢用那披散的青丝和视线的死角很好掩饰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苦涩。
也正是因此,她没有注意到安子麟抚摸上掩藏于领口下那颗吊坠时,眸中难得的片刻温柔。
暴风雨来的快去的更快,也有可能是那项链触发了安子麟什么美好记忆,他深吸一口气,眨眼间便平静下来,仿佛刚才的凶恶之语完全是另一人所说。
最终,他不过也只是又懒散地呵了一声:“哎呀,你看我这一粗人,随便发泄情绪就吓到我家军师小姐了,对不住对不住,不然,赔偿你一个小蛋糕?”
他变戏法似地从储物器里摸出个包装严实的小点心,撕开后不由分说塞到了纸鸢嘴里。
在她来不及说话的时候,安子麟深深看了她一眼。
“毕竟,像你这样温柔的人,谁会舍得将你拖入那万劫不复的业火地狱呢?”
没有边说话边吃东西的习惯,纸鸢就这么沉默着,任由少年丢下最后一句话便翩然离去。
像我这样……温柔的……人?
手指轻轻擦过少年的衣角,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扯住。
小点心被顺利地咽了下去,可这口腔中莫名的苦涩又是为何?
他还是只看到了那副面具上的伪装。
他还是把她当做一位没有铭契、需要保护的女孩。
他还是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明明是对自己来说的一种再有利不过的局面……
但是自己为何……
竟会如此难过呢?
【
指尖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桌面,纸鸢凝眸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慢慢梳理着今日的所有讯息。
因为墨霜身世和千丝丸得以转移众人视线的缘故,她一直担心会暴露出来的念玖棠身上的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