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就是弈风帝耍无赖了,望闻问切,问本是重要的一环,但考虑到二者身份地位的悬殊,云衣只得躬身请罪。
皇后嗔怪地瞪了弈风帝一眼,伸手将云衣招到身边,摸着她的头柔声安慰,“姑娘别怕,他吓唬你呢。”
这话实在是不给弈风帝面子,偏他又无法发作,只得将那一瞪还给云衣。
云衣低着头只当看不见,只安心地享受皇后温柔的安慰。白霜面前也好,沈丹宁面前也罢,她真的当了太久仿佛无所不能的姐姐的角色,可是她也会累,她偶尔也想成为一个诸事不管的甩手掌柜,哪怕被人形容成废物,那也是一个幸福的废物。
很神奇的,就是有一种感觉告诉她,在皇后面前,她能够安心地当这个“废物”。明明她是要以整个弈风国为敌的,明明她是要窃国的人,可在皇后的面前,云衣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那些虚虚实实的阴谋诡计,在此刻化作烟消云散,云衣突然有些困了,不是生理上的疲倦,而是紧绷的精神骤然放松后的那种昏昏然的感觉。
“陛下也是听了白丞相的大力举荐,加上近日来永安城中几乎人人都在称赞姑娘医术高明,这才起了好奇,想亲眼看看,”大概是怕云衣对弈风帝产生什么不好的误会,皇后安慰过云衣后又替弈风帝解释,“往后说不准就是一家人了,姑娘可不能记仇的呀。”
这“一家人”三字一出,云衣和弈风帝皆是一个激灵,云衣没料到这怎么就说着说着就被定了终身了,弈风帝更是没料到,这皇子的婚娶不算机密也是大事,哪能这么轻易就透露出去,况且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就连他自己儿子都没具体表态呢。
云衣大着胆子抬眼看了眼弈风帝,意料之中地受到了对方充满威胁感的一瞪,那意思,不许当真。就算弈风帝本人确实有几分这样的意思,但维持君威的关键,便在君心难测这四个字上了。
云衣当然不会当真,这件事若是严格论起来,明明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怂怂地小幅度点点头,那意思是,达成共识。
说话间便有皇后的贴身丫鬟上前询问可否传膳了,弈风帝明显是不打算留云衣吃饭的,他本打算算计云衣一局,不想到最后偷鸡不成再让云衣蹭一顿饭,这实在不划算。
倒不是说弈风帝小气到连顿饭都会在意,但在弈风国帝后在凤梧宫宴一个江湖医女,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整个永安城都会认为云衣已而是弈风帝内定的儿媳了,而五皇子府的地位,也会被一些有心人炒到一个新的高度。
不论是出于保护凌清安的角度,还是出于维护朝局平衡考虑,这都是弈风帝所不希望看到的。
这些云衣自然也能想到,她若是吃了这顿饭,恐怕往后就真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还有那么多未知的可能,她不想因为一顿饭,将这些可能扼杀。
但这些事情,皇后是不会想到的,她只是单纯觉得折腾了人家小姑娘一上午,偏偏到了饭点了开始撵人,这未免有失厚道,而且若是老五知道了,恐怕还会觉得是陛下不待见他府上的人,最后惹得父子生隙可是不太好。
所以,赶在弈风帝想出一个逐客的理由,和云衣起身请辞之前,皇后竟是率先开口留人了。
“民女不敢,”云衣本以为她与弈风帝一定有相同的想法,所以只要时候到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万没想到中间会杀出一位皇后娘娘,这位慈爱又温柔的皇后,麻烦也麻烦在了她的慈爱与温柔,“民女答应了五殿下,要回府用午饭的。”
这分明是大不敬,既然是得皇帝召见,那这出宫的时间便已不是自己说的算了,云衣说出这话时心里鄙视了千万次自己的愚蠢,可局势所逼,她确实没时间再琢磨一个完美的理由了,更何况她知道,现在,弈风帝不会纠结于这些。
这般大不敬的说法倒是将皇后吓了一跳,她连忙抬头看向弈风帝,试图在弈风帝雷霆大怒前想办法护下云衣。
可意料之外的,弈风帝并没有发怒,他甚至脸色都没黑一下,反倒是一种在皇后看来甚是奇怪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朕也不留你了,老五那性子,如若知道朕将你留下,恐怕又要生朕的气了。”
凌清安何曾生过弈风帝的气,皇后听得奇怪,张嘴想要替凌清安分辩两句。
大抵是由于夫妻同心,弈风帝大约是感受到皇后想要开口说什么,连忙在皇后出声前起身,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朕与皇后要用膳了,你去殿外等等,高公公会将你送出宫的。”
这话若在外人耳中,实在是有损皇帝仁德,这正午正晒的日头,就算是去别殿等等都好,去殿外等等像什么样子。但这话听在云衣耳中却仿若天籁,她匆忙行了一礼,连声告退,生怕皇后反应过来又要强留她用膳。
高公公虽然人看着上了年纪,这腿脚竟是不慢,也不知道他是从这宫中哪一处过来的,反正云衣在殿外站了还没半刻钟,高公公人就到了。
这般快的步速,这位老公公不仅脚下不乱,而且竟是连喘都没喘一下,云衣跟在他身后出宫时,一路都在悄悄观察着他的脚步,越看越觉得这怕不是什么步法。
这得是怎样的职业精神啊,将武学的精妙步法运用在当差之中,这在云衣看来是无异于大材小用的,却也在某一方面显露出这位高公公的忠心。
出宫也还是费了一番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