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回府后方开始反复思量这件事,其实言策说得没错,这个法子,若是再完善周全些,是有可能一箭双雕的,但她依旧制止了言策。
给言策的理由是不足以说服自己的,她同样相信,言策能够暂时选择放弃,不是因为自己的劝说,而是他也同样有所顾虑。
若是放到从前,云衣恐怕会跟言策继续完善这个计划,可现在,她尽力保下了凌铭,那个跟她非亲非故,有朝一日还会成为她的敌人的凌铭。
云衣想不通也不愿想为什么,既然决定已经做出来了,她现在所思虑的,只有如何对这个决定负责。
她要登上那个位置比言策要难得多,最显而易见的一点,她是个女子,而且手里没有任何势力。
只要凌清安尚在她就无法借助凌清安的势力,可话又说回来了,凌清安手里有什么足以颠覆皇权的势力吗?答案是否定的,现如今这永安城中,能决定皇权归属的,还是唯有弈风帝一人而已。
这是云衣所面对的最大困境,言策的法子是有道理的,仅仅失了民心是不够的,他要做的是将这城中的四个皇子尽可能地消灭,真正意义上的消灭。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可云衣刚刚阻止了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她突然有些后悔了,突然也开始质疑是不是自己的仁慈放错了地方,又或者,是不是自己真的心软了。
这困境不是纯然无解的,但每一种解法都意味着残忍和血腥,夺位路上不可缺少的血腥。
云衣想去找皇甫老祖了,她不是没有办法,可她无法说服自己。
大约也是觉得风云将起,连素日清闲的皇甫老祖都开始修炼了,云衣进门时看着盘腿静修的老祖,没有去打扰而是自行走到了自己的那块石头,坐在那里兀自发呆。
皇甫老祖睁眼看见云衣倒没惊讶,只是莫名解释了一句,“我这是在巩固境界,你可别多想。”
“是,”云衣懒懒地应道,“我不会特地感谢你的。”
云衣少有这般没精打采的时候,皇甫老祖自然注意到了这种异常,皱了皱眉,“怎么了?”
“遇上个难题。”素日里云衣与人对谈,是必要有一壶茶的,但现如今她连泡茶的心都没有,三言两语地将昨日里与言策会面的情形说了。
皇甫老祖听完并没有立刻说什么,他低头沉吟了许久,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我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女子为帝是多么荒唐的事情。”
“可我必须做到。”只有真正成为了弈风国君王,才能进入弈风国的龙脉,看一看这雄浑的气运究竟从何而来。
“那你就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的,”皇甫老祖说着翻了个白眼,“你知道真正的夺嫡之争是什么样的吗?可不是像弈风国这般兄友弟恭。”
这么一句显然无法尽情抒发皇甫老祖的不屑,他哼了一声,又继续往下说,“还猜什么弈风帝的心思,管皇帝什么心思,人死了就什么心思都没了,明白吗?”
皇甫老祖说得云衣一愣,生死是大事,这是她前生根深蒂固的想法,人命是最深的因果,这也是她最不想担负的东西。
“你这个样子是成不了事的啊,”皇甫老祖看着云衣的神色也大致明白了她的想法,“夺权可不是过家家,没实权的时候才讲君心呢,若是有了权力,君心算什么?”
“什么样的权力?”
“生杀予夺的大权,”皇甫老祖的话,字字皆如刀锋,不留半分情面,“要我说,那个叫言策的小子可比你靠谱多了。”
大概是怕过于打击云衣的信心,皇甫老祖说完这句,终于是放柔了些语气,“不过你劝的也有道理,他们最近动作太多,再不收手容易被一锅端了。”
“那老祖以为,我该怎么办?”
“这要问你自己,”皇甫老祖说着往后一躺,靠着竹椅椅背上,“你要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然后,你就能下定决心了。”
皇甫老祖那样子显然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但寥寥几句,便让云衣脑中一团乱麻。她当然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在那之前,她亦希望保全所有人。
真的,不可能吗?
云衣离开时还有几分落魄,不论是一种莫名的仁心也好,又或者是不愿意牵扯那过分复杂的因果,在安然地坐山观虎斗了几个月之后,她突然迷茫了。
她发现事情远不如她想的那般容易,而且自己亦已偏离了最初的想象。
不仅仅是因为她女子身份的限制,更麻烦的是,她甚至不知道如何插手朝政,现在看来她的路好像也唯有跟着凌清安身后。
凌清安的腿治好了,这让他有了一争之力,可如若凌清安来日真的即位,云衣自问,自己是否真的有那本事从凌清安手中再争得皇位吗?
答案是否的,而且,若到了那时,她恐怕真的会成为另一个“丹臣”,不,她或许比萧肃还要更惨些,至少萧肃是真的享受这种权力本身的。
那么凌铭?若是凌铭即位,那凌清安会怎样?凌清安会起兵造反吗?这答案在云衣看了依旧是否定的,还有凌钰,凌钰一定有办法能安抚住凌清安。
如此一排除下来,云衣突然发现自己的选择只有凌钰,她只能让凌钰成为太子,因为这是弈风帝的想法,是弈风帝为他们三人安排好的路,而凌铭与凌清安都是心知肚明的。
可他二人又是何等骄傲的人,正是因为骄傲,所以才会知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