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珉江很早就醒了,吩咐仆人打扫好了厅堂,好等着一对新人来敬茶,谁知却等到了凌雪峰夫妇带着陈秋彦匆匆赶来辞行的身影。
他自然惊异不已,虽然对凌家人这么快就要赶回家乡探亲感到不可思议,何况凌远又已先行一步,竟然不与新媳妇同行,这些都不在常理之中。但别人不想说的事,他也不便多问,便客客气气地道了别,送着他们出门。
陈秋彦本是孤女,也是自幼蒙陆珉江夫妻抚养长大,辞行之时自然难舍难分,她执意要跪拜磕头,落下了两行眼泪。陆夫人也扶起她,拉到怀里嘱咐了好些话,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去了。
一路上车载船行,非止一日,渐渐从长安到汉中,又穿过渝州进入了湖南地界。
气候也一天一天变得温暖起来,看见阳光的日子越来越多,马车行过的乡村里,漫山遍野都开出了明黄、淡粉的缤纷小花,在和煦的春风中摇曳着,空气里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不时有几只小雀儿嬉闹着低低飞过。这雀儿不怕人,几乎作势就要停到陈秋彦的脚下来,但当她伸出手想摸摸那柔软的羽毛,它们又叽叽喳喳地快速飞远了。
陈秋彦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心里舒畅多了,把对凌远的思念和担忧暂时丢开了一些。
她的心里其实并不轻松,总是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她要去找丈夫,这是她一定要做的事,可是找到以后呢?他会如她所愿一点一点把她放进心里吗?他在长沙又曾经留下过怎样的情感,为什么就那么急不可待地要赶回去,竟连一时一刻也不能等?
可是她的这种纠结一点也没有公公婆婆面前表现出来,她总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因为她知道,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如果凌远是一块磐石,只有一线一线柔韧的春雨才能最终水滴石穿,急不得,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离长沙越近,她的矛盾就越深,既有了望而生畏、不敢面对的胆怯,可心底里又抑制不住地生出了一种想快快赶到他身边、陪伴他守护他的渴望。
她正在思绪中,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对面的尘土飞扬中,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奔了过来。当先一人身着银白长衫,是个圆脸无须、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大笑着向凌雪峰挥了挥手,赶至近前就一抬手勒住了缰绳。阴魂散
他心里疑惑着,脱口就问了出来。
张扬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除了你那位大妹夫,还有谁有这么大的嘴巴?他还算谨慎的,听说令妹跟别人讲起来,才是事无巨细,一点没有遗漏呢。”
“文直。。。雪莲。。。”凌雪峰怔了怔,也不禁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韩夫人听见了张扬杰后面几句话,心里也很欢喜,虽是初次见面,却对他生出了许多好感,因此在他拜见时,便客客气气回应了他。
凌雪峰又引见了陈秋彦,让她以晚辈之礼拜见了张扬杰。
张扬杰仍是满脸笑意,感叹道:“原来凌兄和嫂夫人的公子都已娶了亲,真是可喜可贺,看你们的去向,是要回长沙探亲吗?”
凌雪峰与他久别重逢,心情开朗了不少,乐呵呵地答道:“正是”。
张扬杰道:“如此便同行吧,过了前面这座山就可望见长沙城了。只是眼下已近正午,这荒郊野外的却没有个打尖的小店,好在小弟身边还带了些腌肉、干粮。”
凌雪峰道:“张兄的好意心领了,我们身边也有些馒头,可以对付。”
张扬杰道:“嫂夫人是尊贵之人,只吃些冷馒头岂非太委屈了她?我看嫂夫人脸色不大好,想是一路劳顿所致。我手下人还带着铁锅,待会儿寻个水源干净的地方,煮一锅热粥,再把腌肉煮了,伴以我们长沙的佐料,嫂夫人一定喜欢。”
凌雪峰听他如此说,便不再拒绝,拱手道:“如此,就多谢张兄的好意了。”又笑了笑:“到底张兄是讲究人,出门在外还是这么不怕费事。”
张扬杰也呵呵笑了两声:“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你是知道我的,什么麻烦都怕,唯独对于吃这个字,就宁可再麻烦些,也绝不委屈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