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珝想要降秦,最好的自保之道其实并非收买秦国重臣,而是不断的给秦国制造外敌,转移嬴政的注意力。
事有轻重缓急,相比于那些明目张胆跳反的家伙,姜珝这种隐藏在内部,平时还算安分守己的人,自然可以暂时放一放。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嬴政要处理一国军政要务,要平衡朝内臣子的势力,所剩的精力本就不多。
等六国灭后,秦国北有匈奴,南有百越,内有楚国项氏一族、诸子百家、以及六国的流亡贵族。
至少姜珝稍微安分一些,没事的时候帮助秦国抵挡一下匈奴之患,嬴政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将注意力转向姜珝。
而昌平君,毫无疑问是一颗非常好用的棋子。
昌平君明面跳反与嬴政做对,暗地里又布置了那么多后手,的确可以为嬴政带来不少麻烦。
卫庄听到姜珝的话,自然也明白了姜珝的意图。
嗤笑一声,卫庄冷冷道:“昌平君说你必死于秦国的铁骑之下,而你却说昌平君同样也会死在秦国的手里。”
“真是有趣!”
“不同的是,你表面上虽然抗秦,但却已经做好了降秦的准备。而昌平君表面上为秦国右相,却暗中准备反秦……”
姜珝轻笑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昌平君或许可以算尽天下,但却唯独算不了他自己的命运。”
平心而论,昌平君的青龙计划算是相当成功的。
昌平君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后手,的确推翻了秦国的统治。
只可惜项羽不敌刘邦,最终自刎于乌江。
虽然只聊了不到半个时辰,但卫庄已经试探出了姜珝的全部计划,姜珝在这一刻,也没有继续隐瞒卫庄。
既然卫庄已经推测出来了,姜珝继续隐瞒下去的用处已经不大了。
反而还显得自己肚量狭小。
姜珝自斟自饮一杯,淡淡问道:“昌平君让你重复韩国,但是对你来说,这同样也是一次机会。”
“不是复国的机会,而是壮大你自身的机会。”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三家分晋后,韩国立国两百多年,积累了无数的财富。”
“韩国的国库虽然尽归于秦国,但却未必没有后手留下。”
卫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虽然时常口口声声的说利益,说权谋,但却并不会像姜珝这样,将一切都赤裸裸的摆在桌面上。
卫庄到底还是受了这个时代的影响,不希望自己身上沾染铜臭味。
冷眼看着姜珝,卫庄忽然问道:“降秦虽可自保,但你就算能保住代县,也不过是秦国的看门狗罢了。”
“你想要完成赌约,就要拿出足够令人心动的东西。”
卫庄是个十分骄傲的人,或者可以说是自尊心很强。他不会投靠任何人,最多就是作为合作者共谋大事。
哪怕因为赌约的关系,他已经有了投靠姜珝的一点心思,但他也会把自己当做姜珝的合作者,而不是姜珝的下属。
轻笑一声,姜珝淡淡道:“想要听故事,就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去戏楼看舞更要一掷千金。卫庄兄,本侯的秘密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听的。”
卫庄冷笑道:“代县终究只是一隅之地,与整个天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若秦统一后,你所能依仗的无非就是六国的流亡贵族……”
姜珝不置可否道:“算是吧!”
“秦能灭六国的原因有很多,秦国灭亡的原因同样也有很多。”
“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改变天下的机会。”
卫庄轻笑一声,拿起一旁的鲨齿缓缓起身,淡淡道:“看过赵国的结局后,我便去找昌平君。”
说完,卫庄缓步离开姜珝的营帐。
姜珝自斟自饮一杯,不禁摇头轻笑。
卫庄果然还是老样子,他的性格适合江湖,却不适合朝堂。
原本姜珝是不太喜欢卫庄的性格的,但今日一见,却忽然有点喜欢了。
像卫庄这样的人,即便手握大权,也不会有造反的机会。
仅此而已,便已经足够了。
门帘拉开,焱妃端着一个白玉酒壶入内,瞥了一眼案几,浅笑走近道:“他走了?”
姜珝‘恩’了一声,淡淡道:“卫庄翻不起大浪,不必管他。”
“反倒是这个蒙骜,的确有些出乎本侯的预料。他能果断的放下心中执着,本侯倒也能高看他一眼。”
执着若能轻易放下,那就不叫执着了。
世人的执念之可怕,甚至会牵连到周边人一起万劫不复。
而蒙骜能够放下这一切,姜珝非但不会小看他,反而还会发自内心的尊敬他。
姜珝也有执念。
可若让姜珝放下执念,姜珝是万万做不到的。
焱妃轻笑道:“人老了,看待事物自然要比我们透彻,蒙骜能有这般心境,倒也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姜珝微微摇头。
诸葛亮不就是因为执念而六出祁山,鞠躬尽瘁,耗尽精力而亡吗?
执念这种东西,和年纪无关,而是要看利益。
只要有一个更大的执念压住眼前的执念,那么眼前的执念自然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便如同姜珝,姜珝的执念是统一天下,但若有人告诉姜珝,你可以修仙成佛,永生不死,万劫不灭,姜珝很轻易的就可以放下统一天下的执念。
而对蒙骜来说,他将家族与秦国看的比他自己的荣誉更重要,所以蒙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