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赤蹄城,就算杀了人,也不会给巫源带来麻烦。
注视着那张在震惊与恐惧中永远凝固的脸,巫源淡淡地笑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可惜,你不懂这个道理。”
……
从钢牙城出发的军队非常庞大,在白雪皑皑的荒原上缓缓前行,形成一条绵密的黑线。
行军队伍里有一辆马车。木制车厢很粗糙,谈不上什么工艺,与其说是车厢,不如说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大木头箱子。唯一的优点的厢体足够宽敞,即便是体型巨大的豕族人,同样可以躺在里面睡觉。
两匹马用于拉车,这是铁齿财力的极限。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族长当得很窝囊,表面上管着好几万人,实际上还不如其它部族富裕些的寨子头领。
老天爷真的不长眼,凭什么其它部落都有核心技术,唯独我豕族什么也没有?
宽敞的车厢内部铺着兽皮,冷空气进不来,铁齿坐在里面很暖和。巨大的木质车轮碾过石子路面,颠簸的感觉很不舒服。铁齿脸上全是阴郁,一直沉默,偶尔发出低沉的叹息。
愤怒狂热冷却之后,他发现自己做出的征战决定其实并不明智。
当然,磐石寨的牛族人撺掇崮山寨全员反叛,这场仗一定要打,但不应该以现在的方式进行。
随同出战的人太多了。
粮食成了最令铁齿头疼的问题。
其实钢牙巫师提出的建议很不错,由各城寨按比例出兵,的确可以壮大自己这边的军队声势,增强力量。但直到军队离开钢牙城的时候,铁齿才知道手下这些城主和头领都打着小算盘,他们带的粮食不多,仅够钢牙城到磐石寨这段距离单程消耗。
铁齿不蠢。年轻的时候他去过锁龙关,跟南方白人打过仗,他很清楚后勤补给对一支军队来说有多么重要。然而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上面的人这样想,下面的人却不这样看。表面上说是为了替大王分忧,要让叛逆者付出代价,可实际上他们脑子里只是想着攻城破寨搜刮战利品。何况豕族人强悍的战斗力众所周知,尤其是铁齿直属的亲卫队,有了这支所向披靡的精锐为核心,哪里还有打不赢的道理?
这次的征战应该很轻松,说不定大军开到磐石寨,那里的人就全部吓傻了,用不着自己动手,他们就自乱阵脚,开门投降。
这不是假大空的臆想,而是有着真实发生过的依据。
在某些方面,铁齿的想法是一致的。
他觉得自己能赢。
但他万万不能接受大量战利品被手下瓜分。
何况这些家伙早早就想好了对策,他们连路上吃的粮食都不愿意多带,明摆着是要轻装上阵,杀人破寨,扛着满满当当的大包小包高高兴兴回家。
坐在车厢里低着头,愁眉苦脸,手指用力按着脑门,仿佛要把那个位置硬生生捅出一个洞。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铁齿听见外面有迅速奔跑的脚步声,来人在车厢外站定,粗重的呼吸让他判明那是身边的亲卫。
“出什么事儿了?”铁齿隔着车厢问。
“启禀大王,有人想要见您。”
见我?
铁齿微微皱起眉头:“谁?”
“一个牛族人,他主动找到前面的哨探,自称是从磐石寨逃出来,有紧急军情要报告大王。”
……
十多分钟后,全副武装的近卫们押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年轻男子走近马车。
这是一个相貌清秀,皮肤白净的青年。个头很高,年轻人特有的雀斑沿着鼻梁两边朝脸颊蔓延。他穿着一件鹿皮袍子,外面的毛层有些部位已经磨光,看上去又脏又旧,细长的手指不受控制般微微颤抖,也许是因为恐惧,或者干脆就是有病。
车厢前面的兽皮挂帘高高掀起,铁齿用阴冷目光打量对方。首先是过于年轻的面孔让他感觉放心,阴谋诡计这种东西大多数时候适用于中年人或老人,那需要经验和阅历。
这小子没什么胆量。他站在马车前快两分钟了,身子一直在发颤,眼神也充满惊恐和畏惧。铁齿轻蔑地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摇了摇头,这种角色他以前见多了,胆小又没用,这种人……活不长。
“你是什么人?”铁齿轻描淡写地问。
年轻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在雪地里重重磕了几个头,积雪粘在凌乱的头发上,活像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我是磐石寨前任头领的儿子,求大王给我做主,帮我报仇!”
“哦?”铁齿顿时来了兴趣:“磐石寨前任头领是你爹?”
神情惶恐的年轻人连连点头:“我叫孚广,孚松是我的父亲。”
铁齿知道“孚松”这个名字。黑齿带着崮山寨全员逃亡后,他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磐石寨的情况。
对方没有武器,看身量与外表,就算肉搏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何况旁边还有成群结队的亲卫,不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铁齿忽然产生了一丝兴趣:“说吧,你找本王有什么事?”
“天浩杀了我爹,求大王替我报仇!”年轻人发红的双眼里闪烁着凶狠。
“说点儿有用的。”铁齿颇为厌烦地挥了挥手:“本王该做什么事情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男子怔住了,他显然没有料到铁齿会是这般反应。这让他感觉很难受,呼吸和血液仿佛瞬间受阻,脖子表面鼓起根根青筋,整张脸泛起通红,雀斑的颜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