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芩没有忽略钟云疏瞬间的失常,一针见血地指出,“有人对沈家诊箱和秘方志在必得,男丁顽抗无望,爹爹对我的栽培与哥哥们别无二致,只是女本柔弱,在我这里更容易得手是吗?”
钟云疏从沈芩手中扯过纸张扔进火盆,看火舌舔噬燃成灰烬,又写道“等我官复原职以后再议。”
沈芩双手一摊,未来太多未知,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能不能安全离开男监都是个问题。
“……”钟云疏看似平静,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不管是谁给沈芩留了一条活路,这条路都会在他们找到沈家诊箱和秘方时变成死路。
如何才能保住沈芩和沈家一门心血,钟云疏陷入了沉思。
一直守在外面的赵箭清了清嗓子“沈姑娘,花桃大人有没有再不舒服?要不要我进来收拾?”
这时,沈芩才发现,花桃已经有三个时辰没有呕吐腹泻了,再次“望闻问切”一番,状况好转许多,不由地长舒一口气。
花桃每次吃药喝汤以后都会觉得体力在恢复,按捺不住地问“沈姑娘,怎么样?”
“还会腹疼腹胀吗?”沈芩给花桃做完腹部触诊,腹胀消退了许多,趋于正常。
花桃摇头“好多了。”
“恢复得挺好,”沈芩替花桃掖好薄被,又为了稳定人心,特意提高嗓音,“只要呕吐腹泻停止,明天就可以走动了。”
“哦!!!”
“太好啦!”隔离房外响起一片欢呼声。
赵箭特别激动地冲进来,撞在了门沿上,咚的一下好大声。
“哈哈哈……”
“赵箭,说真的,你是不是看上花大人了?”男囚们一下子就有心情开玩笑了。
“滚滚滚!”赵箭毫不留情地反驳,花桃恢复了,他和沈姑娘染病的机会就小了许多,“有多远滚多远!”
“哟,还不让说了!”男囚们乐得忘乎所以。浮沧录
夜深人静,女监那边静悄悄,没有任何物品送来,自然也没有传信差役的消息。
钟云疏凝望着沈芩掩藏在薄被下、异常端正的睡姿,她小时候淘得让沈家头疼,没想到长大以后却如此沉静。
沈石松是永安城谈论度最高的男子之一,夫妇二人郎才女貌、夫唱妇随,既不纳妾,也不允许儿子们纳妾,家教极为严格,却也很是公正,最讲究以身作则。
所以,沈家人口简单,少了大户家特有的嫡庶之争、勾心斗角。
沈芩大约是这种环境中长大,无论对谁都尊重、信任,所以在历经沈家大劫以后,还能在掖庭“悬壶济世”拼尽全力救助病患。
就像现在,她还房里,睡得如此安稳,并没有恶梦连连。
不知不觉,钟云疏想到了自己,父母亲都是蕃帮奴隶,如果不是率领族中奴隶叛逃,大概就死在高山草原之上,变成无人知晓的枯骨。
贵族们像训练牲畜一样训奴隶,反正奴隶生养奴隶,和牲畜们也没多大差别,行军打阵时,奴隶是前锋是盾牌,能活下来就是幸运,lùn_gōng行赏根本是痴人做梦。
父亲母亲是奴隶中最骁勇善战的,却因为交战时中了埋伏而被活捉,所以,当大邺随行军医提着诊箱带着伤药来时,他们以为死期到了、奋力挣扎。
最后的最后,随行军医为了替他们治伤,搞得一身狼狈;他们看着裹好的绷带和干净的衣服,以及满满的肉汤糕饼,以为一场美梦,真想一梦不醒。
然而,当主将走进来,拿着纸笔写写画画,问他们是否愿意做大邺人,他们拒绝了,因为他们外逃会连累同宗同族的奴隶。
主将哈哈一笑,大手一挥。
父母亲就被放了,当他们心急火燎赶回出战营地时,等待他们的,是惩罚逃奴的重刑;七天七夜的天吹日晒,饥渴交迫,不由地让他们想到大邺营帐的温暖,以及大邺将士们在篝火旁休整玩笑的场景。
父母亲不明白,同样是人,为什么会相差这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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