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辰并没在地下宫殿待太久,他帮着那些已恢复寻常人体魄的村民回到地面之后,便准备离开,刚才落入地下之时,想必师父和静依都要担心坏了,所以他一上去就先找了一圈,然而并没有人,萧瑾辰只得作罢,他并不担心安静依会出事,有师父在,他很放心,就是想亲眼看一看她而已。
其实也有一点逃避的意思,圣人村经过数月浩劫,早已物是人非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彻底消失,遍地皆是尸体,这等人间惨相实在揪心,尤其是看着那些村民哭着扑向某一具尸体之时,更是心酸。
房屋破损的破损,亲人去世的去世,对于圣人村村民来说,现下实在是没心情也没有能力招待萧瑾辰什么。人间最苦是阴阳,心上的伤,谁也解不了,哪怕是刚刚救了所有人的萧瑾辰,都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有些痛,没办法言说,一切安慰,不过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东西,自个儿的悲欢离合,只能自个儿去受,就连时间,也帮不了什么。
萧瑾辰表明了自己鹿苑学生的身份,本来是不想说的,可在这群贫苦老百姓的眼里,最见不得欠别人人情,他们的感谢,往往朴实,朴实到让人都不忍心拒绝的地步。萧瑾辰几乎都能猜到自己离去后他们会干什么,必然是要做那塑像造碑,日日祈福的举措,若非圣人村实在损毁严重,势必还要拿自家辛苦养成的牲畜家禽来招待他了。
……
圣人村之外,月儿高挂,百草枯黄,远远望去,一片星垂平野阔的壮观景象。
萧瑾辰站在一株歪脖老树下边,整了整自家那破损数片的白云纹雪色长衣,准确来说应该是血衣,血腥气浓重,有些刺鼻,年轻太子脸上的血刚才已经清洗干净,大概是吸收了蕴神之种的缘故,看上去跟个没事人似的,他面无表情,眯眼盯着那数百里之外灯火通明的落阳郡城。
看了好大一会儿,年轻人突然轻笑一声:“劳阁下久等啊,怎么,您也是那妖人堂的畜生?”
意料之中的没人回话,萧瑾辰也不在意,反而是盘腿坐下,蝉鸣横在膝上,年轻太子一只手握住剑柄,微风拂过,一缕头发摩挲着他的脸颊,显得潇洒异常。
也不见有什么大的动静,萧瑾辰旁边便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和萧瑾辰一般无二,也是盘膝坐地,一身黑衣,面覆墨甲,怀中抱有一柄狭长紫刀,头发用一根麻绳随意扎起,两鬓霜白,显然年龄不小了。
一开口果然如此,很特殊的声音,嘶哑,苍凉,空洞,死寂,一样声,百样意。
“太子殿下好修为。”来人赞了一声,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却并不喝,而是直接递给萧瑾辰。
“阁下谬赞了,但这酒就算了,鄙人不喜欢喝酒。”萧瑾辰回答的不咸不淡。
“放心吧,咱们西楚的瑶仙酿,没毒。”来人笑言。
萧瑾辰一听这话,也不故作矫情,拔开塞子,从袖里摸出一根特质银针,伸进去试了试,确实无毒,他洒然一笑,灌了一大口,酒味温醇,不辣不涩,比之刚酿出来的瑶仙酿好喝许多,萧瑾辰估摸着没十年也有八九年的时间窖藏了。
“渍,阁下的酒是好酒。”萧瑾辰学着来人之前的语调,顿了顿:“就是不知阁下所谓何事?”
“在下剑十一,剑二十的师兄,不敢有什么大事劳烦殿下,就是想让殿下替我给阎王带句话,说让他再等我几年。”
萧瑾辰好像没听懂这几句话的意思,他疑惑道:“剑二十是谁?”
剑十一沉默了一下,杀机一闪而逝,他笑着解释。
“剑二十是我师弟,同时也是我亲弟弟,他从小就很聪颖,和我在流民群里的时候,就知道哪怕饿着肚子也要把好的东西留给我吃,嗯,他读书也读的好,虽然杀手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可我弟弟说了,书中自有颜如玉,哪怕做个杀手,也要做个有文化的杀手。”
萧瑾辰闻言也笑了:“舍弟是个妙人儿。”
剑十一爽朗大笑,只是接下来的话就是一字一顿了。
“谢殿下夸奖,我也这么觉得,我弟弟是我爹在五十岁的高龄上生的,我从小就容不得他有一丝伤害,可是在五个月之前,他第一次出任务,却死了,你知道他的目标是谁?”
“瑾辰不才,猜不出来。”萧瑾辰明知故问,虽说他没被人刺杀过,可既然这剑十一说起来了,他也信,大概又是个被元福悄悄处理掉的可怜虫吧。
“殿下真幽默,可是这一点也不好笑,我知道,杀人者都要有被杀的觉悟,我并不怪他被殿下身边的人杀死,人嘛,总归会有死的一天,只是我不愿意他死的无声无息,甚至连你这狗屁太子都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白白送死,兴许堂主答应,但我剑十一,不答应!”
“我与舍弟有仇?”萧瑾辰问了句。
“没有。”
“那不就结了,我与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杀我,怎么,合着我就是个傻子呗,噢,人家来杀我了,我还不许反抗,那不是傻吗,他对你好,可既然都要杀我了,那在我眼里,和畜生又有何异?我的属下帮我杀个畜生,也需要我去过问,就跟你拉个屎一样,拉完难不成还有给人去说?他死的无声,那我萧瑾辰就不冤枉了?”
剑十一的养气功夫着实厉害,哪怕听到如此侮辱,也没有做出什么暴起杀人的举动。
“殿下的点评实在是犀利,剑十一自愧不如,只是不知道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