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峰道:“我明日再去寻个营生来做吧。总要先过日子。”
钱如意望向他:“如果你能放下你那侯爷公子的架子,倒也不忙着营生。我今天在宅子各处转了转,发现了许多闲置的东西,倘若变卖了,也能支应个一二年。余下的日子,咱们再慢慢做打算。”
陆子峰问道:“什么东西?”
钱如意笑道:“可见男人进家门都是不管事的,自己家里得东西,竟然都不知道。那后院儿的仓房里,堆积了许多盔甲,旧的刀枪兵器。如今太平盛世,留着那些还有什么用?”
陆子峰顿时黯然下去:“那些都是长者的遗物。”
“逝者已矣,生者犹生。遗物什么的,有一两件也就足够缅怀了。何必留着那些兵甲萧杀之物呢?难道就你家这空荡荡的宅子,还需要那样许多厉害的物件来趋吉避凶么?”
陆子峰这才去看那些兵甲。
武侯之家,自开国至此,也传了几代的。有几件废旧的兵甲并不足为奇。可如今,就像钱如意说的那样,这些兵甲堆积在破败的库房中,平白的腐朽蒙尘罢了。
陆子峰道:“这些东西,要去哪里变卖呢?”
钱如意道:“哪里来的,就去哪里变卖呗。”
陆子峰望向她:“你呀,真是无知者无畏。难道我拉着这些兵甲,去兵部外头叫卖么?”
钱如意望着他:“如何不可?”
陆子峰怔住,似乎有些犹豫。敢去兵部外头叫卖盔甲,可不是一件小事情。盔甲这种,并非寻常的物件儿,寻常人家,就算有钱也不敢堆积这东西的。一个不好,给人按个罪名,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
要说陆子峰这人,文采谋略都是不差的,可是,聪明的人往往都想的多,因此就变得胆小了些。陆子峰也不例外。但是,看着钱如意那双明亮的,丝毫不掺杂别的杂质的眼睛。陆子峰忽然就冒出无边的勇气来,点头道:“那就这么办。明天一早,咱们就把这些盔甲搬上马车,我拉去兵部门外叫卖。”
两人商量好了,一人吃了碗粥,就歇下了。
第二天,天色麻麻亮。陆子峰就爬起身,和凝翠一起,将那些兵甲装上马车。由陆子峰拉着,真往兵部去了。他去得时候天色还没亮,钱如意还在熟睡之中。她就是这样,没本事的很,只要活着一天,不管干什么,都能把自己给累的睡成死猪样儿。
等她醒来的时候,陆子峰已经走了半天了。
她拢了拢松散的衣襟,将披散下来的乱发掠在耳后,坐在炕上发了一会儿呆。而后才爬起身,扶着酸痛的腰肢,将衣服穿戴好,梳起头发来。正要习惯性的梳两个大辫子,忽然想起什么,将头发重新盘成一个圆髻。又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子呆。
凝翠进来,见她已经起来了,问道:“现在开饭,还是等陆公子回来?”
“啊?”钱如意这才从呆楞中回过神来,望着凝翠:“凝翠,你说男人是不是都一样?”
凝翠不解:“为什么这样问?”
钱如意接着道:“嘴里说喜欢一个人,却能娶另一个人。”
凝翠苦恼的皱了皱眉头:“这可把我给问住了。我也不是男人啊。”
钱如意又呆坐了一会儿:“吃饭,不等他。”
两人正吃着,忽然从外头进来一个穿着官衣的人来。钱如意抬头看去,竟是陆子峰。
陆子峰走到石桌前,撸起袖子,十分没有风度的伸手就去桌上拿了钱如意吃剩下的半碗粥:“饿死我了。”说完,一口气将那粥喝了,将碗递给凝翠:“再给我盛一碗。”
凝翠有些回不过神来,呆滞的应了一声,给他盛粥。
陆子峰这才偏着脑袋看向钱如意,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是不是才发现我长的好看,看进眼睛里拔不出来了?”
钱如意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捏陆子峰的脸颊。
陆子峰低呼一声:“哎呀,你捏痛我了。”
钱如意迟疑道:“你真的是陆子峰么?”
陆子峰简直哭笑不得:“不是我,还能是哪个?你不会看我官小,不想认账了吧?”
钱如意忽然哭了。
陆子峰大惊,连忙哄她:“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哭起来了?”
钱如意怒道:“你是个骗子,大骗子。”她真的委屈极了。原来的陆子峰,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跟那画上画的人一般。说不染人家烟火都不过分。如今这个……
钱如意表示,不想说话。
陆子峰却还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将她拥在怀中:“你说我怎么骗你了?只要说出来,我一定改。”
钱如意越哭越委屈,起身回屋子里去了。
陆子峰跟过去,凑在她耳边:“是不是……”他意有所指。
钱如意推他:“你不是个好人,你走。”
陆子峰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走出去,将凝翠叫过来,问道:“如意怎么了?”
凝翠也糊涂着呢:“不知道,起来就问我,天底下的男人是不是都一样,嘴里说着喜欢一个,却能娶另一个。”
陆子峰愕然:“什么意思?”
凝翠摇头:“不知道。”
陆子峰待要细细思索,钱如意的哭声却只往他脑子里钻,搅得他心烦意乱,无法静心。于是转身又回到屋内,站在炕前陪着钱如意。
钱如意哭了一场,胸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消散了许多,胸臆间这才舒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