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已三三两两地进入了夏斋,见此食景俱佳,不禁大加赞叹,对这位神秘的寺主更添几分好奇。
心月狐朗声道:“寺主大人到——”
众客不由得一凛,纷纷站起身来,盯向不远处一个渐渐变大的身影。那身影徐徐地走来,年迈佝偻,拄着一条细细的拐杖,由两个女婢左右扶持,边走边传来咳嗽声——那便是匣子窨的主人,自称阿摩诃的寺主。
寺主缓缓迈进夏斋殿门,塌小的眼睛周遭逡巡一圈,坦然接受众客审视的目光,尽力用听上去不那么嘶哑的嗓音道:“匣子窨的诸位贵客,老朽便是迦古罗真神的信徒。为诸位能欢饮畅谈,老朽在此特意准备了曲水流觞宴,还请尽情享用。”
原来此人便是要送请柬之人,那位怪异、守贞的寺主。他头发几乎都掉没了,一身暗红色的红幔,上面绣满了莲花、地狱和其他复杂元素的图案,与上清装束大不相同。
和妶心中暗笑,旁边这厮与自己初见时也借口说是老者,与眼前这位双眼浑浊、头发斑白的真正老者比起来何止差了一星半点?自己当时也真是糊涂。沉粼似乎感到她异样的目光,唇边酒盏略微停了一停,目光中一片懵懂。
只见寺主那双眼朝这边扫过来,和妶便想去亲自问问他为何相邀素不相识之人,然众宾道谢之语纷纷而起,与寺主攀谈不断,场面一片混乱,竟一时插不上嘴。
沉粼更是酒中痴徒,在流觞竹酒与鱼隐仙上等人豪饮不止,谈天说地,一时却也指不上。
正当彷徨间,一人轻轻点了一下她肩头。和妶回过头来,见那人眉眼弯弯,满脸红晕,醉态盎然,正是之前所见的况亚仙上。
他憨憨一笑,扯出一幅古画在胸前,“你知道这是谁吗?”
和妶正想去把沉粼拉回来,忽被眼前这人弄得摸不着头脑。她瞥了一眼那醉汉手中古画,画中所绘一位云髻峨峨的仙子,皓质呈露,尽态极妍,旁有蝇头小字批注,篆章印戳无数,不知是上古哪位神女的画像。
和妶此时无心赏什么美人图,可眼前这人总归是上清同僚,却又不好拂意,淡淡道:“不知。这是谁啊?”
那人紧接着问:“那,那你觉得好看吗?”
和妶道:“好看。”
那人吐出一个酒泡,装出一副很惊诧的表情:“你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