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病第一天到户部当差,便搅得司金署上下,议论纷纷、群情沸沸。那户部员外郎潘闻卷听得自己的女婿章博前来告状,起初兀自将信将疑,又见主管司金署的户部佥事江重敏也带了两个衙役前来禀告,说的均是同一个人,当下不由得胸中突地升起一股怒火,心道就算你徐无病年纪轻轻托了什么门路进来,但这第一天做事便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可也忒不把我户部放在眼里了。于是立即起身带了众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司金署,来找徐无病问罪。
潘闻卷话音未落,突听得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虽只是一声咳嗽,但那声音太过熟悉,不正是自己多年同僚,如今又深蒙皇恩,连擢sān_jí,成了自己顶头上司的那个人么?……“难道连侍郎大人也惊动了,罪过,罪过啊!”潘闻卷急忙向身后望去……
“什么事……这么热闹啊?”一位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者缓缓地从门外踱了进来……他左腿虽瘸,但步履仍然从容稳健,脸上的表情则更是云淡风轻……他正是新上任不久的户部侍郎秋明礼。
“参见侍郎大人!……”在场的众人见自家的堂官现身,都慌忙躬身行礼。潘闻卷更是上前一步,一边搀扶住秋明礼,一边殷勤说道:“是秋大人啊!……这边路滑,小心,小心!……些许小事交给卑职便可料理,哪敢劳动侍郎大人亲自出马啊……”
潘闻卷暗道:“也合该你徐无病倒霉!那秋明礼是朝中闻名的‘拼命三郎不怕死’,连青衣卫这样的老虎须他都敢捋,如今又深得圣眷,据闻还是太子与魏王的老师,与魏王过从尤密,你若撞在他的手里,还能有好么!”……想到这里,潘闻卷不禁面露喜色,便欲将徐无病“目无纲纪、狂悖妄为”的诸般“罪状”向秋明礼一一禀告……
秋明礼将手一摆,止住了潘闻卷的话头,对着众人和言说道:
“老夫闲来无事,过来看看我的学生……”
众人面面相觑,均暗自猜想我司金署何时出了一位侍郎大人的学生,旋即便见秋侍郎以手指着新来的那位户部经历,笑着说道:
“无病……你随我来……”
徐无病应了一声,便在所有人惊愕的表情中,默默地跟随着秋明礼,走出了司金署公廨……
直到秋明礼带着徐无病已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在片刻的安静之后,人群中又复沸腾了起来:
“看不出,这小小一个户部经历,竟然是侍郎大人的学生!”
“这徐经历,既然是秋大人的学生,他为何不早说个明白?”
“怪不得!他徐经历若非是秋侍郎的学生,又怎敢如此有恃无恐?”
“也只有秋大人的手段,才能让一个身无半分功名之人,一入官场就得了一个从七品的官身啊!……哎,我等怎地没有这般好运呢?……”
“听说,这次举荐徐经历的……不单是秋大人,后面还有魏王呐……乖乖!……不得了!”
……
潘闻卷听得众人絮絮叨叨之语不断地传来,越听越不是滋味,他朝自己的女婿狠狠地瞪了一眼,右脚一跺,鼻孔中“哼”了一声,袍袖一甩,大踏步走了……
留下一脸颓丧之气的章博,左手捂着滚烫的脸颊,右手拿汗巾捂着额头,此刻,他心中,就如受尽了天下人的所有委屈一般,讪讪地退到了自己的书案前……
主管司金署的户部佥事江重敏,心中自然也不好受,他见众人还在交头接耳,兀自喋喋不休,忍不住喝了一声:
“户部公廨、国之重器,岂容尔等这般聒噪!都与我好好做事!”
……
秋明礼把无病带至自己的签押房,吩咐无病坐于下首,令书吏送上茶水,叫其余人等退下,方呵呵笑道:
“无病啊……老夫若是迟来片刻,你会不会,连那户部员外郎潘闻卷,也一并给收拾了?……”
无病欠身施礼,道:“学生今日无状,还望老师恕罪!”
时光无声将子拖走
李重盛丢了手中的奏本,坐起了身子,一旁的高良士见状,赶紧小步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拿起御榻前的一双金线云头靴给皇帝穿上。李重盛双眼又看向宰相中站在起首的那位,说道:
“顺德,你来说说看……”
一位年约七旬,身穿紫红祥云官袍,一双鹰目炯炯如电,身材高大威猛之人,缓步走上殿前,躬身说道:“陛下,老臣以为,元尚书所言,亦不无道理,变法牵扯太广,如今我大乾盛世之下,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若徒兴变法,劳动民生……哪怕稍损陛下龙威圣望于万一,也是我等做臣子的百死莫辞之罪!……”
李重盛叹道:“顺德啊……你是丞相,管着尚书一省,总掌六部,百官都以你为表率,你也这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尚书省大丞相长孙顺德拱手答道:“陛下……老臣活到这把年纪,不畏鬼神,不惧生死,就怕陛下圣心不悦……老臣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李重盛站起了身子,摆手道:
“好啦……鬼神之事,连朕都是敬畏的……你且退下吧!”
长孙顺德退回班列后,李重盛在御榻前来回踱了几步,目光又落到站在右首第一位的皇子身上,他说道:
“祉儿,你是皇长子,你来说说吧……”
从右首第一位走出来的皇子头发略显灰白,年岁已五十有三,身体肥胖臃肿,一张胖圆脸、三绺细长须,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