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使翟文秀的突然到来,结束了唐蕃联军在平凉茫然等待的子。
听到天家使者带来的朔方军咸阳起兵叛唐的消息,为神策军宿将的白崇文,在皇甫珩尚未表态之际,就抢着骂了一句“老子早就知道,这些藩镇虎狼之将,一个个都存好了贰臣心思,只待时机一到便泼将出来。”
话一出口,他忽然意识到失言。座上的皇甫中丞,毕竟也来自泾原藩镇。
此前白崇文跟着皇甫珩在萧关酣战一场,并肩面对过回纥铁骑的经历,迅速地改善了二人的关系。他对这个外表不太有武人杀气的年轻上官,已然比较服帖,虽则尚谈不上刎颈之交,却着实也开始在军中顾及皇甫珩的面子。
但皇甫珩没有去听白崇文对于藩镇军队的蔑视针砭之辞。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暗暗兴奋——朔方军既已与朝廷为敌,圣上定然更不会闲置吐蕃兵了。他皇甫珩终于能第一次以统帅的份,带领一支大军杀入帝国平叛的战场!
由于绪骤然升腾,皇甫珩甚至在脸上也来不及掩饰好这种澎湃之色,引得脸上尚挂着正确愁容的中使翟文秀,诧异地唤了他一声“皇甫中丞……”
皇甫珩醒过神来,忙解释道“本将是挂念家眷,故而神离。中贵人方才说,朔方军虽在礼泉被普王的神策军和韩将军的邠宁军拦截,但圣上已再度播迁,离开奉天、南幸梁州城。本将当初北去萧关接收吐蕃借兵时,妻室宋氏留在奉天城,她还有了孕,眼下不知她在何处?”
翟文秀对此早有准备,面上那愁容一抹,换上了更为生动的痛心之色“中丞的夫人,天家自是危难之际亦不忘照料,着人接上李公泌和夫人同往梁州,以免夫人因奉天城陷落而遇险。奈何途中遇到朔方军的追兵,虽遇义士相救,夫人未落敌手,但孩子,中丞的孩子,没,没了缘分。”
他此言一出,莫说孩子的父亲皇甫珩,便是一旁的白崇文,那神,也从怒斥朔方军的激愤,忽地凝住了。
怜子如何不丈夫。哪个远征武将,会明白不了那种对家人的彻骨牵挂呢。白崇文同地望了皇甫珩一眼,心道,泾州小子,你才多少岁,做了武将,刀口tian)血自是本分,颠沛流离照应不上家眷的子,更是不会少。
帐中寂静。
皇甫珩愣愣地望着帐外,目光却有些失焦。
他感到心上某个地方仿佛被狠狠踩了一脚,喉头又传来一阵血涌过急的腥味。
他在能完全消化这个坏消息之前,先毋庸置疑地为自己刚刚那短暂的兴奋而震惊和羞愧——东南方向发生如此大变,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自己可以有建功的良机,而不是担心在奉天的宋若昭的安危。
继而,在意识到自己人夫之义有亏的同时,皇甫珩又不免去想,如果妻子当初听从了自己劝其回到潞州娘家安养的提议,何至于遭此劫难!
对了,还有义父姚令言。他不是在李怀光营中吗?
“中贵人,”皇甫珩探询道,“内子如今可已到了梁州城?另则,泾原节度使姚令言,本在李怀光营中,朔方军叛唐,姚节度形如何?”心生狂野,细嗅蔷薇
果然,皇甫珩紧缩的双眉稍稍一动,他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绪,等着中使宣布圣上的诏令。
“中丞,白虞侯,二位贤将当初领诏北上,收了这些吐蕃军,就是为了襄助平叛大业。咱家此番领了圣上的口谕,请二位速速率部拔营……”
翟文秀刚把正事开了个头,只听帐外唱报“琼达乞将军,论力徐大使,丹布珠下到。”
帝国最强大的一支勤王藩镇军队一夕之间掀起叛乱的消息,教吐蕃这样的虎狼之邻得知,此中忌讳,皇甫珩和白崇文不是没有想过。卧榻之侧毕竟有两万吐蕃兵,万一琼达乞心念一动,反正已入了中原地界,不如撕毁国书、挥师南下,直取梁州捉了大唐天家,他皇甫珩和白崇文手上的一千神策军,如何拦得住?
但恁大的消息,不从翟文秀口中得知,过不了几天,那些如血管般遍布帝国疆域的往来商队,也会带到平凉,哪里能瞒得了。何况,仗还没打,就表现得处处提防,只怕更要惹恼了吐蕃人。因而,翟文秀一入帐,皇甫珩就遣牙兵去请吐蕃方面的几位首领。
阿眉进到帐中,立刻觉察到皇甫珩的面色不大好看。往里,他纵然也常不苟言笑,但浓眉间并无哀戚之色。
阿眉毫不犹豫地直直地盯着皇甫珩。她确信,皇甫珩的异样,定不会是因为中使宦官带来了不利于大军安排的消息,因为那白崇文的面上,分明挂着摩拳擦掌的得色。
皇甫珩立刻起,将琼达乞等人引见给翟文秀。但他也分明感到了阿眉投过来的关切的目光。
在应酬寒暄的短暂间歇,皇甫珩迅速地对阿眉报以几乎不易察觉的苦笑,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希望她莫担心。
落座之后,翟文秀寥寥数语,吐蕃大将军琼达乞多来的郁郁之色,果然一扫而净。当然,他毕竟不是贩夫走卒那般粗愚,对于可以拔营东进的兴奋,抑制得比唐将白崇文还好些。
“中贵人,”琼达乞学着中原人对于宦官使者的惊语道,“不知尊贵的中原天子,如今圣驾何处?”
翟文秀眼色一闪,显然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有些迟疑。
只听阿眉索嗔责道“琼将军,吾军只管依约前往京畿,平定朔方军和京城内的叛军即可。”
论力徐也忙向翟文秀解释道“中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