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阙眯了眯眼,象征着凉薄与冷血的嘴唇勾起了一个凛然的弧度,讥嘲道:“这就要问问儿臣那个好四弟了……若不是他在孙墨白的背后撑腰,孙墨白哪里来那个胆子?只是……哼,这个四弟自己也难以明哲保身,他又有什么能力来保孙墨白呢?”
周儒,就算是送给他们的,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始呢。
乞巧节的宫宴虽然还算得上是“圆满”结束,但各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太子与二皇子二人之间博弈的一环。
两人并非从延佑帝想要立太子的时候才开始相争的,而是从皇后和陈妃怀上他们两个胎儿的那一瞬起,注定了二人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相安于事,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不过这并不关孙墨白什么事。
几日后的朝堂之上,孙墨白将周儒的罪名一一枚举,连带着吏部的游好之一起,一连数日,将朝堂搅和的天翻地覆,人人自危。
周儒自五年前开始,便利用其女周蓁蓁使计骗吏部的游好之与之发生亲密关系,自此常年威胁掣肘,利用游好之的职位之便在数年的科举与官员的升迁调动之中做手脚,大到省令小到校尉,编织了一张多达五十人众的复杂的关系网。
可怕的是若非周蓁蓁之死,这桩肮脏丑陋的利益事件永远也不会曝光于人前,而是会成为官员们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延佑帝大为震怒。五十多人虽然算不上多,但是遍布朝野内外,想也知道这当中能存在多少弯弯绕绕。竟有人胆敢在举足轻重的朝局官员任调上打主意,其胆大妄为程度可见一斑。
周儒虽自裁谢罪,但此难消延佑帝心头之恨。一时间,与此案有所牵连的一干人等全部卸职查办,尤其是游好之,当天即被下刑部大狱,连一句喊冤的话都没有留给他。
这桩普通的凶杀案背后牵连甚广,案子风风火火地从京畿府衙转移到了大理寺,刑部因侍郎周儒牵扯其中,被勒令避嫌,禁止调查此案,吓得年逾花甲的老尚书大人连病了半月,生怕周儒在刑部也做过什么不干不净的事。
而涉及凶杀案的红蝶本人,被断为秋后问斩。段泽中虽未杀人,但帮其隐瞒,甚至替她转移尸体甚至虐待尸体等,连累了整个段国公府被剥夺爵位,贬为庶民。宫中的端妃、老段国公的亲女,因忍受不了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当晚上吊自尽。
该降职的降职,该卸任的卸任,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一整个暑季,孙墨白都在忙忙碌碌,像蚂蚁一样转来转去。
顾无言就闲的多了。
此案与她全无干系,除了被延佑帝褒奖了几句在其中出了些力之外就没了动静。相比之下连督办的宁西楼都要比她忙一些些。
刑部侍郎出事,尚书又因年迈就这么干干脆脆的病了,整个刑部空无主事,在这两个月里乱成了一锅粥。延佑帝当机立断,任命闲人宁西楼第一时间走马上任,让他暂掌刑部,协助大理寺处理此案。
顾无言闲下来,每日上完朝便约了庭秋月去十步倒喝酒,活像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贪杯的酒鬼。
有皇后懿旨赐婚忠义侯府与抚远将军府,庭秋月和赵明珠的婚事被定在冬天,眼下忠义侯府已经开始忙活小定下聘之事,就连苏氏见谢凉的次数都少了起来。庭真常常会往抚远将军府跑,说些姐妹私房的话,庭秋月便和顾无言一样,成了庭府唯一一个闲人。
“我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就赵明珠那样……她也看得上?”庭秋月已经喝了两三壶酒了,一张年轻的嫩脸红的仿佛猴屁股,颇有些愁云惨淡的意味。
顾无言没他喝得多,但清秀的脸上也挂上了红晕,她单手托着腮,一双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为何看不上?赵家姑娘长相端庄大气,出身良好,谈吐得体,难道还配不上你庭世子了么?”
她起初也觉得随便给庭秋月和赵明珠拉郎配有些不妥,且赵明珠……好像对宁西楼有那么点意思,若是庭秋月不知情与她成亲,对庭秋月也不太公平。但事急从权,并且这桩婚事给忠义侯府带来的好处多多,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这门亲事。
宁西楼的想法和决定成熟稳妥,并不是为了临时解决顾无言的麻烦而随意为之。
庭秋月张了张嘴,等了半天打了个酒嗝,整个人伏在桌上病恹恹道:“也不是这么说吧,她是长得还行,可是……可是……”他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个所以然来,嘟着嘴嘤嘤嘤地扭了起来。
若是不知道的从这儿路过还要以为这庭家世子脑子抽抽了,指不定要给人送到医馆里去。
“那就是个母老虎嘛!我若是娶了她,还能有好日子?到时候云月姑娘……还有那桃杏啊,翠玉啊……我还能见着面么?”说他哭吧,他也没有眼泪,就这么拿着酒杯子干嚎,闹的顾无言恨不得给他后颈子来一掌把他打晕了消停。
“母亲这些日子已经在挑婚仪的菜色和缝制喜服的绣娘了,我也太命苦了……”
庭秋月一刻不停地嚎着,顾无言无奈地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城央大道,让他叨叨咕咕的碎碎念成为了自己耳旁的背景音。
九月的天气已经没有刚刚回京时那般炎热了,金秋的空气凉爽,日头暖融,带着一种懒洋洋的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