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的令人发指。
顾无言一连躲了宁西楼三日。
连下朝的时候都是在福公公还没喊完“退朝”之际就当先一个大喇喇地快步开溜,不给任何人叫住自己的机会。
她也不是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不可开交的,没有公务要忙的时候她便拎着一壶“十步倒”风风火火地冲进庭家,把庭秋月揪出来在院里喝个痛快,半点没有自己成为了那对新婚燕尔的绊脚石的自觉。
她把庭秋月给喝趴下了,自己却是越来越清醒,月上三竿的时候才踢踢踏踏地往武安侯府的方向走。顺手抓了一个在翻墙的小笨贼还好耐心地蹲下来摸了摸人家的脑袋,往他衣兜里揣了三四块碎银子,叮嘱人家不要再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好好读书识字习武,将来投身军营报效大延巴拉巴拉,把人家小毛贼吓得不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深秋,月儿反而越来越圆了,活像是一张挂在天上的大饼。
顾无言在刚解救了一个失足少年之后心情颇好,连脚步都轻快了。
只是还没等她走几步,她却是浑身一僵。
那个这几日有如梦魇一样缠着她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的年轻男人,正披着一身皎洁的银月光,站在街角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他穿着一身与月光同色的白衣,皎若银辉,像是从月亮上走下来的仙人。
“你……”顾无言顿时哑了壳,本来就因为和庭秋月喝了酒脸蛋红扑扑的,眼角润的好像能滴出水来,此刻见了面前那人更是燥的她耳根子都红了。
换作之前顾无言绝对不会像眼下这般失态,她装了二十年的男人,惯会在外人面前做戏。就算是那次宁西楼莫名其妙的跟她“表白”了,她还是能装的跟没事人一样像普通朋友那般待他。
可刚刚捋清了自己对宁西楼同样的心思,又叫顾无言怎么能将气沉下来?
不能这样!淡定!
顾无言轻咳一声,状若醉酒清醒似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与平日一般无二地笑道“好巧啊,四殿下怎么……”
“不巧。”宁西楼打断她的话,眉目平静。他披着月光,俊容藏身在阴影当中,让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那薄唇轻启,顾无言的脑子却是“嗡”了一下。
“我在这儿等了你几天了。”他说。
“是嘛,哈哈。”顾无言干笑了两声,“我去忠义侯府找秋月喝酒了,你……”她现在清醒的很,目光却凝结在宁西楼垂在身侧的手上。
他手里拎着一个手掌大小的小酒坛子,即便上头妥帖地封着木塞皮纸,顾无言还是能够闻到一阵飘来的清爽又浓郁的酒香味。
顾无言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前几日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宁西楼的邀请,说自己忙,却一转眼就跑去找庭秋月喝酒?这简直就是“啪啪”的打宁西楼的脸。
若是没有发觉自己对宁西楼的意思还好说,她不会管宁西楼是什么身份,是高高在上盛宠极致的四殿下,还是低落进尘埃里无人问津的宁西楼,只要她认定的那她就会将对方当做好朋友,护他帮他。
像母鸡护着小崽一样护……
可是现在让她知道自己对宁西楼有那些难以启齿的想法,她就没有办法忠于那样的初心了。
她不能,不愿,也不可以有任何自私的感情和想法,她姓的是顾,她的身与心都是为武安侯府而生,尤其是……婚事。按照苏氏的意思,她作为武安侯必须娶妻,娶一个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女子,过着形式上的婚后日子。
或许她回了北域之后一年到头都不会回来一次,让那位可怜的姑娘守着活寡……即便她回来了,也只能让对方守活寡。谈什么能够与心悦之人相喜相知?
更别提宁西楼的身份。他若是从前那个不被重视的宁西楼尚且好说,眼下他执掌刑部,白日里还需要上朝,正逐渐向太子和二皇子的身份靠拢。他的婚事也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
还有凉姨前些日子跟自己说的,陈妃有意为二皇子拉拢宁西楼,让他成为二皇子夺嫡路上的助力,将李昭和他牵在一起……无论是身份还是长相学识,宁西楼有什么理由选自己而不选李昭?以李家的地位,对他也是大有益处。
顾无言和宁西楼,是两个死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武安侯爷和四殿下,是两个不可能、也不可以牵涉到一处的身份。
她身上要抗的东西太多了。
顾无言已经做好了准备,将自己的一辈子奉献给武安侯府,奉献给北域边疆,给大延百年的和平。
短短几息的功夫,顾无言已经想了很多。
“抱歉,”她笑了笑,“我下个月就要及冠承爵,北域那边虽无战事但军机吃紧,我祖父年纪大了,我希望他能够平安地回京城养老,所以已经准备承爵后便即刻回北域去了。庭秋月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些日子我便想要和他多相处一下,毕竟以后天南水北……我也不一定会回来了。”
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也不管宁西楼有没有听进去。
是的,庭秋月是她最好的朋友,最好的,而不是面前这位四殿下。
她以后回京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届时她与四殿下……只是皇亲与臣子,仅此而已。
顾无言心里很难受,可是没有办法。
不等宁西楼有所回应,顾无言大方地对他点头一笑,顺势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