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和长平学会游水的时候,天已经很热了,这时候已经入了夏。
早先房间内的窗纱有些厚了,瑾娘翻查过库房的账册,从中挑选了比较透气轻薄的月光纱出来,吩咐丫头们把各个院子的窗纱都换成新的。
窗纱换了,衣衫换了,随着日头越来越炽热,也到了用冰盆的时候。
徐府到底家底丰厚,每年最热的时候,不论大小主子,屋里都有冰盆可用。
当然,鉴于长安、长平和长乐年纪还小,而徐翩翩身体也不是多康健,瑾娘就给几人每天的用冰份量做了规定。
徐翩翩有些不乐意,可也知道嫂嫂这样做是为她好,嘟着嘴念叨了两句后就罢了。
瑾娘不把小孩子家家的义气之言放在心里,她如今且忙着呢今年的选秀中,平西侯府嫡支的一位姑娘被选进宫做了婕妤娘娘,如今这位娘娘的父亲荣任六品户部郎中,徐家要送贺礼过去。
平西侯战败回京,时隔三个多月后,皇帝才调查清楚了战败因由,对他做出了惩罚。除了没收平西侯的军权外,还对他罚俸三年。
这惩罚算重的了,一时间平西侯府门可罗雀,府里的人出去后,身板都比别人低了半头。
没了军权做依仗,不仅平西侯府诸位出嫁女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起来,就连平西侯府的诸位当家主子,出去应酬时,都能被人随意踩一脚。
听说,早先长公主设宴,平西侯府的主母持着请帖去参加。结果进门时碰见平常不对付的贵妇,那贵妇也是个不修口德的,当场就讥讽平西侯里的人还有闲心出来应酬?那几万士兵真是白死了。平西侯吃着血馒头,享受着士兵拼命挣来的荣华富贵,夜里不会做恶梦么?平西侯府这么无耻,活该嫡子嫡孙死了一个又一个。
听说平西侯那位夫人,当场就别气晕过去,当天就请了御医,足足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这边平西侯丢了大脸,府内诸人又气又怒,却也毫无办法。老平西侯愧疚难当,够跪倒宫门口再次请罪了。还是皇帝念旧,不忍从小跟着他的伴读太过落魄,才在秀女进宫的空档,大笔一挥将平西侯府一位嫡女的名讳加入其中。
这位秀女顺利入选、承宠,从美人一路爬到视频嫔妾,如今又攀到婕妤娘娘的位份,已经算是平西侯府在外边的门面了。
如今这位娘娘父亲成了从六品户部郎中,于情于理徐家都应该送份礼过去。
瑾娘在礼单上勾勾选选,费了好长时间,才置办下一份满意的贺礼。
她身体疲惫,太阳穴更是一涨一涨的疼,原想着躺下歇歇,谁知外边就传来青禾的通报声,“夫人,教导长安和长平少爷的张夫子,说有事儿要见您一面。”
“张夫子?”
“就是那位年约四旬,有秀才的学识,却一直没中秀才的张夫子。他眉间有一颗黑痣,身形略胖。”
瑾娘:她当然知道张夫子的长相。毕竟是教导长安长平的先生,她对他们还是上心的,四时节礼和衣衫鞋袜从没断过,连带着炭火和冰盆也供应的及时,及时有了新鲜的果子,瑾娘也从不忘给两位先生送去,甚至就连两位先生家有个添丁进财的喜事,她也不忘送份合力。她对二人兢兢业业,图的就是他们看在徐家对他们尽心的份儿上,对长安长平的教导也能多用几分心力。
瑾娘自问对两位先生已经足够厚重,那么,如今张夫子找来是所谓何事?
事关两位夫子,更甚者可能有关长安长平,瑾娘不敢懈怠了。她当即就说,“让张夫子在前院的花厅稍候片刻,我换一身衣衫就过去。”
瑾娘匆匆换了衣衫,顶着日头去了前院花厅,就见张夫子正坐在花厅的椅子上喝茶。
看见她过来,张夫子面上的表情一下就拉了下来,随即散漫一行礼,就质问瑾娘说,“我闻听夫人让长安和长平两人去学游水?”
瑾娘当今脚一顿,心里泛出不喜。不是因为张夫子对他散漫的态度,还因为他眸中充斥的对于内宅妇人的某种轻视。
瑾娘有了小情绪,可念及张夫子到底是长安长平的先生,而在游水一事上,她的提议确实有悖现在的观念,张夫子真心为长安长平好,才迁怒与她,这也情有可原。
瑾娘就压下心中那点不痛快,点点头对夫子说,“确有此事。”
张夫子脸色当即变得更难看了,张口就骂瑾娘,“无知妇人!”
瑾娘也登时变了脸色。
张夫子却权作看不见,高谈阔论说,“先不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游水一事,稍不注意便能殒命,夫人竟让两个稚子下水,究竟安的什么心?其心可诛!”
“再来世人鄙薄渔民河工,盖因他们都是贱民。贵府两位小公子本是人中龙凤,安心读书必定登科在望,出头之日指日可待。夫人却提议他们学习低贱之人谋生之能,无异于将麒麟儿贬做寻常走兽对待。埋没两位小公子的才华且不说,还要将他们与下贱之人混作一谈。”
张夫子深呼吸一口气,用一种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口气继续道,“世人都道夫人精明能干,慈悲心肠,将侄儿侄女看做亲生儿女,用心教养抚育,实在是难得的当家主母。依我看,却是世人深处混沌,被夫人派人放出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而夫人你,处心积虑,所谋甚深,所作所为当真当得起一句蛇蝎妇人、佛口蛇心。怪道世人都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