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没有直接回答孟琳,只是往侧边让了让,说:“父亲远道回来想是很口渴,先进屋坐下喝杯茶吧。”
寿安堂在等着他呢,这时候哪能够坐下喝茶?
孟琳摆摆手:“不必了,你只将今日与你娘在一起所说的话,都告诉爹爹即可!”
玉姝便伸手来抓住他的披风,作势要将他往屋里拉,一边小嘴儿絮絮叨叨:“好啊,父亲快进来坐,女儿也正想告诉父亲一些事,第一件便是关于怡心院的!怡心院是父亲母亲居所,也曾是我和妹妹的乐园,但如今变化之大,我竟不敢相信!母亲不过是生了一场病,那里面就几乎全搬空了,乱纷纷好像经历过匪患一般,所有奴婢也都不见,母亲就那样孤零零躺着,没人服侍没人洗脸洗澡,蓬头垢面像个疯婆子,若是让人看见,绝不会相信那就是往日里衣装鲜亮又体面的孟三太太!
父亲,女儿经历了这次,亲眼看见怡心院的惨样、看见母亲被如此对待,真是被吓坏了!父亲您是多久没回怡心院了?您为什么不回去陪母亲?若您能回去,母亲必定不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谁干的?是大伯母吗?您一定要彻查此事,母亲是您的妻子,她被欺凌,您面上也无光啊,父亲……”
孟琳心里还有事并不想久待,被玉姝一拽便下意识用反力,又要防着不让她摔跌,自己却险些被绊倒,父女拉扯几下,孟琳耳里全是玉姝喋喋不休的话语,看着平日娴雅安静如空谷幽兰般的女儿,忽然变成个多嘴鹊鸟,孟琳只觉得头大如斗,几次要张口让她停止,那小嘴儿却伶俐得很,倒豆子似的一句连着一句,根本不给他插话的机会,最后他不得不板起脸大喝一声:
“闭嘴!你给我松手!”
玉姝果然被镇住了,雪白的小脸上全是吃惊,她低下头慢慢放开孟琳衣角,再抬起头来脸色已回复平静淡然,她与孟琳对视着,原本清澈如山泉的眸子,此刻却如深湖般幽深莫测,又如夜空寒星,那一抹清冷锐利似能将人看穿。
孟琳不禁暗吸口气,竟隐约觉得胸腔一空,那颗原就浮躁不安的心不知跑去了哪个角落。
“玉儿,爹爹只是……”
“对不起,父亲。女儿知错了,下次再不这样。”
父女相对无语,孟琳本还想用亲情感化女儿,说服她将柳氏行踪告诉自己,到底是心烦意乱缺失了耐性,一个不慎惊吓到女儿引起她戒备,或许还有委屈不满,眼下看来说多少怕是都难哄回来,不如先往寿安堂去,那边还在等着他。
孟琳叹了口气,强自收拾好心情,安抚玉姝几句便匆匆离开。
走出静玉轩,他忍不住回头,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院门上的扁额,心底隐隐一痛:这个小院子是他亲自为长女看好的,静玉轩三个字也是他亲笔书写,当时女儿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暖心又贴心。
次女云姝爱哭爱闹有点烦人,他从不抱,不是不喜欢,而是那孩子只认娘亲,别人碰都不能碰,靠近她一步都不行,做为父亲他也不敢招惹,太小了,又被柳氏宠坏,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长女却是从小到大都很可爱,聪明伶俐漂亮乖巧,他费了心机教养着,而女儿向来与他亲近,十分地依恋、信任他。柳氏之事,他原不想让女儿知道的,所以才同意蒋氏的主意,送走云姝,让玉姝“犯春困”……哪料到事与愿违,玉姝还是看到了知道了,她已不是小孩子,十三岁,会思想、懂得一些弯弯绕绕了!
所以,她这是在责怪做父亲的?那双酷似柳氏的眼眸,从天真无邪转为幽深冷漠,那样的疏离、戒备、充满敌意!
她想干什么?仇视父亲、要疏远父亲了吗?
孟琳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儿,尤其当他试着把玉姝想成柳氏,想像柳氏或有可能与他决绝,心情更加烦躁,站在静玉轩门前生了根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着应该和女儿好好谈谈才行,不能让她对父亲有成见。
小院内灯光次第熄灭,孟琳最终也没再转回去:夜深了,玉姝也要休息,等明天再过来跟她一起吃吃饭谈一谈,教导她应该明事理懂得顾全大局,要让她知道,柳家之祸会危及孟府,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想着,才算是走得开了。
一边走一边摇了摇头,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又没能从玉姝口中问出什么来,刚才就直接去寿安堂好了,白白浪费了时间。
其实孟大老爷孟瑞派的人出城找到孟琳时就将府里发生的事述说了一遍,孟琳听完已大致明白了,匆匆忙忙赶回来,先去静玉轩看玉姝,就是想着女儿与自己亲近,必定会告知柳氏莫名失踪的实情以及她现如今所在的地方,孟琳还曾以为,说不定他今晚就能见到柳氏,将她接回孟府。
却是没想到女儿玉姝变了,她不仅防备父亲,还不肯听父亲的话!
孟琳了解妻子柳若素,很明显,玉姝跑去找母亲,而若素定然是知道了玉姝莫名昏睡几天、云姝却不在府中,她生疑了着急了,一双女儿是若素最珍爱最看重的,她之所以甘愿“病倒”,也是为了女儿的将来,当她觉得即便自己消失,也不能保证女儿的性命安全和生活顺意,她定会反悔从而改变主意!
孟琳沉着脸走进寿安堂,内心怨怪母亲和大嫂蒋氏没用,竟连个内宅都照管不好,玉姝明明已昏睡六天,再坚持两三天柳氏应该就没了,节骨眼上竟还能让玉姝跑进怡心院把柳氏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