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庆帝三个月上了一回朝,不知道多少大事等着处理,单为着一个知县,逼问吏部尚书!严清心下不耻,却又在帝王期待的目光中,肯定不能回答那是王阁老的意思,也无从解释,便道:“正好吏部稽勋司郎中年末告老,吏部会尽快下发文书,调袁知县入京。”
六部郎中不过正五品,无上朝资格。
严清负责吏部,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他脑子里有个概况。从五的缺也不是没有,只是不在他手底下。袁自舟非得入京的话,还是在他手底下好一些。
沈阁老那里正好想塞人入吏部,严清这个安排,正合他的心意,双方满意。上头帝王见今日朝堂和谐,心中脸上也是满意,还盘算着明日是不是继续上朝。
最后没上成,因为沈阁老成为继李子坚之后,第二个被帝王招进勤政殿说话的人。
李子坚没有上朝的资格,等他得到消息袁自舟要回京之后,面无表情地回了家。傅振羽见他不高兴,便问:“可是王阁老那里——”
“不是。”
李子坚有心不说,但是袁自舟回来是必然的,无从隐瞒,便和傅振羽说了朝堂上的事。
傅振羽听罢,满不在乎道:“回来就回来呗,又不是我们对不起他,他要是敢动什么歪心里,那我们跟着不要脸就是。”
李子坚紧绷的神经一松,脑子旋即飞快转了起来。歼敌一万,还没什么损伤,圣朝这是出了个厉害的将领不成?又或是,死的不是蒙古军士,而是百姓?
猜测无意义,李子坚第二日就安排了人去西北。还没他到家,就接到林俭的信,他们已到通州,明日入京。李子坚连忙告假去接岳父兼恩师。
河南乡试是八月初四,成绩出来是八月二十。林俭一行隔了一个多月才入京,不是因为路上不顺,而是此行人员过多。傅、林两家,一为送考,二为看望傅振羽,竟是连林老太太在内的所有人,阖家入京。老老小小的,路上便耽搁了起来。
八月底,傅振羽接到信后,还对林太太道:“舅母怕是要开春才能回家了呢。”
这不,这时节过来,这年定是要在京城过了。
此次乡试,李宗延、林俭、赵麟都过了。但是会试有望的,怕是只有李宗延一个。傅振羽心中有数,口里没说,出了双月子后,便带人收拾帽儿胡同,安排一行人的食宿。
九月二十四晌午,李子坚于朝阳门外,接到了傅山长一行人。这一行人中,除了傅山长不是第一次入京,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所有人都面带疲惫,脸上的欢喜却是难掩。李子坚按照傅振羽的吩咐,问过傅山长之后,赶紧去看林老太太。
老太太今年六十七了,这在时下绝对是高寿了,还如此折腾,着实让人担忧。
李子坚带着担忧去看林老太太,却见林老太太领着林俭的长子,笑呵呵地看着高大的城门,脸上的折子笑开了花。而她身旁的凤氏,却是一脸菜色。
林俭看他看向老太太,便笑道:“大师兄不必担心,祖母不晕车不晕船,身子好得紧,倒是我媳妇受了不少苦。”
李子坚旁的不好多说,邀请众人上马车:“再做一刻钟的马车,就能到家了。师妹和舅母已经安排了食宿,就等这你们了。”
一行人七八辆车,慢慢悠悠入城门。
这样的情形在地方是大景,朝门上却是常见的。明年又是大比之年,这会儿功夫已经进去了两拨更富贵的人家。林老太太只觉两眼都不够看,及至进了城,还掀开马车的帘子,和重孙子两个看着街道两侧的大宅子和店铺,说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
“长生啊,你看见那个人了吗?他穿的靴子怎么是翘头的?衣服也是怪模怪样的呢。”
周岁三岁、虚岁四岁的长生,见林老太太很开心,陪她手了几句后,忽然道:“长生好好读书,将来在这里买大宅子给太太住。”
这是凤氏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话。
林老太太原本欢喜的脸,听见这话,忽露哀伤。等重孙子长大,她还不晓得在不在呢。刨了一辈子的土坷垃,她再没想还能进京瞧一瞧。所以啊,人要惜福。不管能不能等到那一天,重孙子这么说,她就该开心。
“好,太太等着。”说完,老太太对凤氏道,“你把长安给我,休息会儿吧。”
长安比李星卓小朋友大三个月,独自做马车还做不稳。林俭是骑马的,凤氏只好抱着人。林老太太这一张口,座在她右侧的林氏赶紧道:“我来吧。”
可惜,长安和林氏不亲,不肯要她。
林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老太太怀里抱着一个,身边还靠着个。
林老太太却训她:“方才看到外孙女婿,你连闺女和外孙子都没问,这是不对的。待到了小羽家里,先去小羽和孩子,记住了吗?”
林氏委屈,道:“记住了。娘啊,到了李家,你可不能再这么说我了,好歹给我这个长辈留个面子。”
林老太太冷哼,道:“我若不给你留面子,方才在城门上就说了!”
凤氏假寐,只当没听见。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帽儿胡同,傅振羽和林氏已在大门上等候多时了。按照林老太太的叮嘱,林氏先问了傅振羽的身体,又谢过林太太的照料,问及孩子,还是傅山长发了话:“先进门吧。”
一番契阔后,一行人进了正院。
傅山长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一看给他们安排的地方是这个主院,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