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吧!”天权语声温和,好似面前的并非绝壁峭谷,而是神仙福地。他轻快地舒了口气,动了动身子。
木车轮轴滚动,瞬间往前冲下。乌鹤眼睁睁地看着天权连人带椅坠落深谷,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天权爷爷!”
天枢倏然冲到崖边,探手出去。只是木车下落速度绝快,瞬间便已被茫茫白雪吞没。他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面露疑惑,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伸手去抓。
“他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么?”
天枢心里空落落的。
“从此后,再也没人能如他一般,听我倾诉所有的恨与怨,所有的爱与愁了!”
天枢茫茫然地想着,心内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今日所为。
值得吗?
“这有什么!我要的是成就我的霸业!为了这份霸业,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他忽然狂吼出声,崖边如厚棉的积雪被他声音所震,扑扑簌簌地成块往下飞落。乌鹤自天权坠崖后一直蹲在崖边呜呜咽咽,此时见天枢狂性大发,不由被吓了一跳,抬了头征然望着他。
天枢咆哮了一阵,这一日积攒的郁气被他发泄了四五成。待要离开时却见乌鹤神色怔忡,不免想起方才是他脱手将天权送入了崖底,心头又添了十分暴躁。
“你伺候他伺候得很好,那便送他一送吧!”
乌鹤眼神随着他望了望崖底,不解道:“小人已经送了天权爷爷一程了……”
“他行动不便,在冥世也不能缺了伺候的鬼,你下去陪他吧!”天枢阴阴地笑了笑,脚尖一勾,带起一阵劲风。
乌鹤面上浮起一丝笑意,神色中不见半分畏惧:“小人也正有此意。”
狂风将漫天大雪吹出了一道缝隙,乌鹤像纸片一般,飞入了缝隙中,瞬间融入了飞雪消失不见。
天枢这才了了心事一般松了口气,喃喃道:“天权师弟,你也不必急着投胎。因为我便是死了,也入不了轮回,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不可能再遇见了!”
一道黑烟飞逝,诸梦崖又恢复了平静。
昏暗的天色中,魔雾四处弥漫,渐渐布满了夏溟居的上空,小小的镇子幽静得诡异。
站在夏溟居牌匾下的两名守卫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忙站直了身子,脑袋却忍不住微微往门内倾斜。
“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不是锦儿,我是初颂!你快放我出去!”
“好孩子,爹当年没好好待你,往后一定弥补。乖,回去躺着,你身子还弱着呢!”天枢满脸堆笑,手上捧满了各色小儿喜爱的物件。这是他特意命人下了山去搜罗的,没想到初颂一见了他便拿这些东西砸他。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怂恿楼翦秋害我的那个人!你这魔头到底有何居心?”初颂终于记起来了,当日在青渺峰下的树林中,就是这个声音控制了她,令她无法动弹,又一再蛊惑楼翦秋,最终令她的秋姐下了杀手。
“你既然让她杀了我,如今又何必将我救活?你以为我会感激你?笑话,我跟她多年姐妹情,若非是你的原因,莫说她根本杀不了我,更舍不得杀我!不然的话,你又不是大罗神仙,怎能救我活命?”
那一日,楼翦秋在她背后一掌击下,她身子僵硬,思绪却异常地清晰。她一点也没觉得害怕,更不觉得疼痛。她只是伤心,伤心得喘不过气来。她伤心的不是自己即将殒命,而是伤心秋姐被魔头蒙骗,面目全非,伤心若若将来得知了她的死讯,会是如何地难过?
初颂边骂边抓取凑手的东西,不停歇地扔向天枢,房间中丁零乒乓的声音不绝于耳。天枢左闪右避,手上忽然抓到一面铜镜,反手又扔了回去:“你看看,你还是初颂的模样吗?”
初颂楞了楞,伸手接住了铜镜,就着跳动的烛光,她看到镜中的女子凤眸含水,一张鹅蛋脸虽有些苍白,但肌肤丰润,娇美似玉。
当啷一声,铜镜落到了地上。
“不对,你肯定用了什么邪术是不是?我不长这样,这不是我的脸!”
这个活蹦乱跳,会骂会叫的孩子,才是他的活生生的女儿啊!她从醒来那一日起就没正眼瞧过他,更没有一天是心平气和的,但天枢觉得高兴。她闹得越凶,说明她恢复得越好,至于其他,他并不在意。
“你看看你的右臂,是不是有个北斗形状的胎记?是不是同我的一模一样?”天枢猛然拉开衣衫,露出心口的魔印。
“啊,你好不要脸!“初颂赶紧捂住了眼睛,别过头去。
天枢无奈地笑了笑,合上了衣襟。
“有又怎么样?你能用邪术改变我的容貌,再给我手臂上刺个印记也很寻常啊!”初颂偷偷摸了摸右臂,那里确实有个北斗形状的胎记,前几日她便发现了。
天枢将手上的东西一一放回原处,慈爱地注视着初颂:“总之,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天枢的女儿,你是锦儿,你是这夏溟居的大小姐。”
说完这句,他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忽然又停步转过头来笑道:“还有,你如今已经是魔身,若是擅自出了这里被仙道中人发现,小命可就不保咯!”
“我死也不留在这里!”
天枢摇摇头,叹了口气:“可是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放你离开我!”
初颂大怒,拿起手边的东西朝着门口一顿乱扔。只是这次天枢没再回来接着,他脚步甚快,不多时便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