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飘着丝丝缕缕的浮云,温煦的阳光下,山色开始朗润,水声开始缠绵。柔和的风吹过云常山,融化了积雪,好像天下最高明的画手一般,将云柳点上翠绿,将碧桃染上殷红。
但是这熙熙攘攘的春色,虽然遍及云常山的每一处角落,却独独绕开了夏溟居。
春光中的夏溟居仍然是灰蒙蒙的,沉沉死气渗透了这一片山谷。可是没人在意,毕竟到了这里的人,谁也不愿意让这世上再多一分光鲜亮丽。
除了桃夭阁。
如天枢所料,摇光果然回了夏溟居。她不得不回,她身上的魔气源于天枢,自然会身不由己地往夏溟居而来。这里才是归宿,也是魔人们的归宿。
不过夏溟居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她就好像是桃夭阁在春日盛开的粉桃,格格不入,却又无人敢动分毫。
她便是用了锦儿身躯复生的初颂。
摇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丫头自从见到她后就黏上了她。尽管她再三声明自己并非云绯若,但初颂口上应着,看她的眼神却一成不变。
初颂起先唤她摇光仙子,慢慢地就把仙子去掉了,然后就变成了阿摇。
多好笑啊,阿摇?无论从哪种身份来说,摇光都长了她至少一辈。天枢得知后无奈又忍俊不禁,好不容易这丫头不吵着闹着离开夏溟居了,这么点小事他又怎会容不下呢?
不料他才刚刚默认了这么个称呼,隔天初颂就卷起铺盖搬到了桃夭阁,同摇光作伴去了。如此反客为主的行为,摇光又与她不熟,当下便找天枢理论。可惜虽然初颂不认天枢这个爹,天枢却实在是疼爱锦儿这个女儿,非但不加以制止,反倒努力说服摇光逆来顺受。
摇光听得嘿然冷笑,回了桃夭阁便将初颂的铺盖扔出墙外。谁知道这丫头居然冒着严寒在路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她门一打开就看见丫头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外,浑身结满了冰霜。
她明知道她是在耍苦肉计,终究还是心软了,随她住在了桃夭阁。
初颂年纪虽不大,但心性活泼,桃夭阁从此笑语琅琅。慢慢地,摇光觉得自己老跟一个小了两百岁的孩子置气也不甚好看,于是面色一天比一天缓和,到了如今,倒是越来越同初颂亲热了。
甚至,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孩子,每天甜甜糯糯地叫她“阿摇”,尽管在她眼中,摇光知道,她仍是将自己当成了云绯若。
可她从未叫错过。
“阿摇,我今天去陌九巷,听到了一桩奇事呢!”初颂手上把玩着一枝娇艳欲滴的桃花,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摇光的反应。
这一块原本只有如今天枢住着的一处院子,后来人口越聚越多,最终发展成了如今的规模。天枢也懒得再命名,故而整个魔巢仍叫做夏溟居。
这一处谷地的建筑以夏溟居为中心,呈八卦状分布,横街为陌,竖巷为阡。陌共九条,每条陌街绕着夏溟居一圈,初颂提到的陌九巷是最外围的那圈,居住着夏溟居内最低贱的杂役。
天枢虽不禁止初颂在夏溟居内行走,但也不甚赞成她往陌九巷去闲逛。偏偏他越是禁止初颂越是去得频繁,天枢固然头疼却也毫无办法。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都是些毫无修为在身的蝼蚁。”摇光坐在桃树下,眯着眼睛仰望碧空。如同蓝宝石一般的天空被桃枝分割成了无数块,青翠的树叶和艳粉的桃花交相辉映,在她脸上投射出了斑驳的影子。
她至今也没弄明白天枢为什么要在这里替她安排一座桃夭阁,还种上了一院子的桃树。这样用心良苦,如果说是因为他对她有情,她是不信的。当年在北辰宫时他的确曾示好于她,但她看得出来,他只是顺便示好,并没花太多心思。而经过了两百年,没道理他反倒更加在意她了。
可若说他是无意为之,这些移栽的桃树就不知该如何解释了。任谁也看得出,找一株这样年代久远的桃树已属不易,这样一片更是需花费不少心思。
“本来呢我也觉得听过就算,都是些闲话。但今日这些闲话偏偏是同你有关的,我就忍不住有些好奇,故而想来问问你,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摇光眼睛眨了眨,笑道:“别卖关子了,你这孩子不是一向说话挺爽快么?”
“他们说,这里原先住过别人,还是他最在意的人,后来那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初颂素来既不愿同别人一般称天枢“魔主”,更不肯叫他一声“爹”,每每提到便以“他”呼之。
“最在意的人?”摇光皱眉想了想,“天枢师兄老树开花,不知那姑娘长什么样?”
初颂捂着嘴吃吃笑道:“起初我也以为是个姑娘,不过他们说是个上了岁数的男子,双腿不良于行,为此他还特地请筑木先生造了架简便的木车供他使用。不过即便如此,那人也从来不出桃夭阁。”
“那后来呢?”摇光也来了兴趣,从没听说过天枢有龙阳之好啊,这是果然有点稀奇。
“后来么,就在你到这里之前一段时间,那人忽然不见了。这院子中的桃花一向都是不分春夏秋冬开着的,就在他消失的那天花一夜之间全都萎谢,一直到了今春才重开。”
“你是说,这满院的桃花一直都是开着的吗?这桃树,也是天枢师兄为他所种?”摇光怔然。花开不败对于凡俗人等来说自是奇谈一般的传说,但是于仙道之人而言,只需灵力达到一定程度便可施行,不算稀奇。但若非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