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织抓着她的手,挨个亲她手指,眼里全是笑:“你不是不爱说嘛,咱俩总得一个人说。”
她是不爱说。
所以早上的时候,他们在玄关,他非逼着她一直说,不说就不给去房间……等待会儿回家,她一定要扔掉玄关的地毯……
哼,江织是小流氓!
小流氓揉她的头发:“我去片场,傍晚才能结束,你要是在家无聊,就来片场找我,别去摆摊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
他轻声细语地说几句话,周徐纺就不气了,乖乖伸手抱他的脖子,舍不得分开,一会儿都舍不得:“我接了一个跑腿任务,下午要出门。”
“危险吗?”
她摇头:“不危险。”
江织不太放心她:“如果腾得出手来,每隔十分钟就给我发个句号。”句号都行,他很容易满足。
“好。”
抱了一会儿,她说:“我下去了。”再不让江织走,就要让剧组的人一直等了。
江织松开她,把她的口罩和帽子给她戴上:“要想我。”
周徐纺红着脸点头,下了车,说了再见再走。
第五人民医院,呼吸内科。
开春之后,天气就转暖了,这两天又突然降温,姚碧玺有点感冒,挂了号,在等着看诊。
陆家人都低调,姚碧玺母女俩都穿得随意,除了气质出众点儿,和普通来看病的人没什么区别,一样在拥挤的走廊里排队。
姚碧玺看了一眼自打进医院就开始魂不守舍的闺女:“你怎么无精打采的?”
她不是陆声。
她心不在了,她现在是一个游魂。
游魂声:“哦。”
姚碧玺看她不对劲:“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也做个检查?”
游魂声:“哦。”
“你怎么了?”
游魂声:“哦。”
“陆声。”
游魂声:“哦。”
姚碧玺:“……”
她这闺女,心智成熟得早,因为哥哥是个‘睡美人’,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奶奶身边开始学经商,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比要同龄人沉稳得多,鲜少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
这会儿也不知道被什么勾了魂。
“想什么呢?你听没听我说话?”
游魂声:“你说什么了?”
姚碧玺:“……”
这时,护士从诊室里出来:“36号在吗?”
姚碧玺举起手里的挂号单:“在。”
“可以进来了。”
姚碧玺起身:“你别进去了,在外面等我。”
游魂声原本就没打算动:“哦。”
她继续呆坐着,目光无神,人来人往的过道里,她眼里什么倒映都没有,整个人都在放空。
直到前面拐角处,女孩子推着轮椅走过。
陆声目光突然有神了。
周徐纺今天来医院是给周清让办出院手续的,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都是老毛病,根治不了,需要长年累月的温养。
轮椅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
周徐纺说:“陆声在后面。”她听到了脚步声,一直跟着他们。
周清让回头,看见了陆声。
陆声也没躲,有些心慌地走近了,她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半天问了一句:“你要出院了吗?”
周清让坐在轮椅上,换下了病号服。他没有戴假肢,左边裤腿是空的,因为天气突然转凉,有些咳嗽。
他点头,话很少。
陆声有很多想问的,想问他难不难受、腿会不会疼、能不能给她打电话、可不可以跟她见面……又怕冒昧了,话全压着,与他普通地寒暄:“身体呢,全好了吗?”
“好了。”
他礼貌地回答,语气疏离,就像一开始认识她时的那样。
从她表白后,他似乎就在开始刻意拉开与她的距离。
“那就好。”她在他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心慌意乱地解释,“我不是来找你,我陪我妈妈来看病。”她怕他烦,怕他觉得她死缠烂打。
她很想靠近他,却不敢。
“你现在有时间吗?”周清让说,“十分钟就好。”
她原本愁眉不展的,就他一句话,她整个人都眉飞色舞了,忙说:“有的有的!”
“徐纺,”周清让跟她说,“你去病房等我。”
“嗯。”
不知道舅舅要跟舅妈说什么。
想偷听。
要忍住。
周清让推着轮椅去了住院部后面的花园,陆声跟在他后面,不敢靠得太近,又舍不得离得太远。
鹅卵石后面,有一段上坡的路,轮椅走得很颠簸。
陆声怕他摔倒,忍不住去扶:“我帮你推。”
周清让没有拒绝:“谢谢。”
她没有说不客气,觉得太客套了。
花园里有不少出来晒太阳的病人,绿叶上的余露被太阳蒸发,带着很淡的青草香。
轮椅停在一处平整的路面上,旁边的喷泉池里有一池子许愿的硬币。来这里许愿的人,多是病人,或病人家属,在看不到的出路的时候、在迫切需要慰藉的时候,把所有希望都寄托给这个池子。
他看着池中被太阳折了一道道反射光的硬币,问她:“我很没用是不是?”也像问自己。
这无数的硬币里,有一个就是他的扔的。
盼家姐能得安宁。
他许了这个愿望,在他第三次大手术之后。
陆声立马说:“不是!”
他眼里凉,像这冬末的池水,手叠放在腿上,摸到空荡荡的一截裤腿,自嘲自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