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我们要给婶母倒几次的茶,有时也与婶母一起吃西瓜,吃无花果,吃甜瓜,婶母像个娇小姐一样吃一点点,为什么?婶母的理由非常强大:婶母血糖高。为此,我们连假客气也不敢做。婶母说:婶母从来不客气,放心。婶母一直这样称呼自己,最后说,现在七点半了,婶母要去看电视了,然后起身,小步离去,我们望着她背影,看着她慢慢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希望明天她再来。
比婶母晚来的是我家南面的堂堂弟妹了。堂弟在前面走,堂弟妹在后面跟。堂弟是右手擎着茶杯,茶杯是新的,里面灌了很多的茶叶,也注满了水;左手拿着香烟,香烟的上面压着一个火机,穿着t恤,迈着官步,走一步,眼睛转一圈,像是观察地形的样子,几十步的路,他非要走几分钟才可到我们的场地。
堂弟妹在后面,手里擎着把老蒲扇,这蒲扇一半扇自己的脸,一半扇堂弟的背,堂弟很自在,还真的是清风徐来!他微微笑着,还未走近,开始说话了。“阿哥不喝酒总是个损失,不然我们喝点酒,多开心”。他说一句走两步,走两步又说一句:“喝酒,真是蛮惬意的一桩事情,阿哥要体会体会,体会就要喝酒”。坐下后,就说起儿子的婚事,说儿媳妇的漂亮与孝顺,也说自己的煮菜心得。我的小妹说:天天烧饭烧菜,一身汗一身水,开心哇?堂弟答到,开心,这个年纪烧菜烧烧饭,觉得自己找到了让人神往的事情,因为觉得自己的行动很有意义,可以让工作了一天的儿子儿媳吃个安顺的饭。这也是做大人的责任。
他一边总结一边喝水,玻璃茶杯的盖子拧开又合上,合上又拧开,一个晚上要几十次。我看见,茶叶淡了,替他倒掉后给他续上一杯新茶,他也不推辞,说谢谢。接过茶杯后,看看颜色,一声赞后,开始点评茶叶来了,先说品种、产地、特点、味道,再说泡法、喝法,一讲又是半个小时——回家了,起身了,对我说,阿哥,这个茶我要带回去再喝些辰光的,说完将妻子的蒲扇要了过来,眼前的茶杯却不拿。我们提醒了,他假装不听见只管走路,妻子拿后追上他,他接过,将烟和火机给了妻子,自个儿右手扇着蒲扇,左手擎着茶杯,慢慢地走回家去了,那身体摆动的幅度很大,像一只在风雨里的小木船,摇着,晃着,但照样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