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阵前走出一将,虽然看不清他的相貌和袖口纹章,但借着火把的照耀,却将那人在马背上的姿态气质一览无余,汉赞可以确定这人不是寻常小将,甚至又是一名军帅也不无可能。
汉赞犹豫不决,他很想率领部队冲将上去,摧枯拉朽般,将对方冲个七零八落,然后活捉此人,即便是尸体也可以接受。
但事实是,有了之前在特木贴尔手下,对燕军防御方阵发起冲击的经验,他很明白这种犹如刺猬一般的壁垒,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冲垮的,甚至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分割包围,然后犹如困兽一般,死于森森枪林之下。
但是他想赌,赌对方的统帅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赌这一股燕军其实徒有其表,也赌自己的运气,只要赌赢了,他就又可以挺直腰杆站在可汗的面前,与忽尔都叫板,甚至让忽尔都对自己俯首认输。
缓缓抽出腰间弯刀,眼神如狼一般,饥渴地望着对面的燕军,此时的敌人,对于他来说,就是翻身的资本,是今后地位的保障,所以他选择拼一回,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么永远也翻不了身。
迅猛地就要将手中弯刀向着前方一指,口中下意识地一声怒吼也将脱口而出,但却在这时,被一只手牢牢地压了下来。
“你疯啦!你知道这一冲过去是什么结果吗?”忽尔都不知何时来到了汉赞的身边,及时制止了对方即将进行的疯狂举动。
汉赞扯了扯被忽尔都按下的手臂,竟发现自己居然不能挣脱,便由着他去,脸色铁青地说道:“不成功便成仁,由死而已!”
“呵!”忽尔都有些好笑,又颇为气愤道:“汉赞,有句话我想告诉你,莫要高估了自己,也不要低看了他人,论勇武我忽尔都是不如你,但你就凭此认为我忽尔都样样都不如你吗?
我胡蒙的勇士是无惧生死,但那是英勇战死,而不是给你这样自以为是的白痴陪葬,你要去送死,我不拦着你,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万胡蒙勇士跟着你一起送死。”
汉赞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却发现忽尔都说的竟让他无从反驳,一时无言,只得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燕军,将手中弯刀悄悄收回了刀鞘。
“此处燕军绝不会久留,而他们撤离的时候,就是你的机会,这次击退燕军,全是你汉赞一人之功,我忽尔都赶来的时候,你已经将燕军杀退数十里。”忽尔都忽然在汉赞耳边说了这么一番话,然后一夹马腹部,腆着个大肚子,往自己的部队所在地走去。
汉赞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那个远去的胖子,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在谋略上,还是在心胸上,他都远远不如对方。
“内守将,我大军在此扎营,以便监视燕军动向,让他速速送粮草辎重过来。”
随着汉赞一声令下,胡蒙暂停了对燕军的虎视眈眈,在距离对方里许的地方筑寨扎营,密切监视着顾良臣部的燕军动向。
顾帅,对面胡蒙人好像和咱们杠上啦,如此拖下去,我们将会越来越被动。”燕军大营内,一名将领正一脸忧色地向顾良臣分析着当前的形势。
云中虽在定州,但地势却是一个谷地下,南面的麓山,就如一道天堑般,将云中和定平这两座空间距离不过三十里的城池隔断两地。
寻常都是从定平顺着子母河向北至云中,可是这条路却是一条单行道,只能由定平至云中,而云中却到不了定平,要从云中之定平,则需向西取道凉城,再由凉城向东南行至定平。
顾良臣也是眉头紧锁着,若只是数百人的小股部队,他完全可以引入麓山,沿山而行,借以山林地势的隐蔽和复杂多变来避开胡蒙骑兵的追击,但现在麾下足有四万,还有伤员数千人,如何走得山林。
“是个逼着老夫割肉喂狼的局啊!”顾良臣感叹一声,眼神微眯,似在下着决定。
麾下众将也屏气凝神地站在一旁,他们知道顾良臣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所以倒也不急,直到顾良臣将眼眸睁开,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
自从被俘虏之后,燕逐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随着眼皮底下的眸子动了动,悠悠地醒转过来的他,顿时浑身一阵哆嗦,只觉得一股刺骨凉意袭来,猛然睁开眼睛,向着四周张望了一番。
这里是一处笼子,若是寻常笼子倒也就罢了,可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个笼子是放置在露天之所,只有顶上搭了一层挡雪的布匹,寒风刮来,饶是胡蒙人慈悲地没有扒光他身上的衣服,却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凉意。
“有没有人啊?喂……有人在吗?”燕逐略带恐慌的声音在四下黑暗的夜色中飘荡,只有地上的积雪能稍稍反射出一些亮光,但并不足以支撑人的视觉所需。
连续喊了几声,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叽里咕噜的厉声呵斥,虽然燕逐听不懂,但他知道这是胡蒙人在说话,至于说话的内容,无非就是“三更半夜的,吵什么吵,找死是不是?”这一类被扰了清梦的话语。
随后一阵“嘎吱嘎吱”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个持着火把的身影出现在了燕护的视线中,燕逐颤抖着牙关,慌忙叫道:“我……我要…见…见你们将军。”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对着另外一个嘀咕了两句,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得意地笑容,然后那个说话的人又看向燕逐,拿着火把缓缓走到距离燕逐大约五丈的距离停下,就像是观赏笼子中的动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