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袁采薇站起身,回头又笑看看了我一眼,这才转身离去。只是那个笑容阴冷犀利,诡异莫测,久久让人忘不去。
“子放,谢谢你!”我认真地看着他说,眼圈渐渐泛红。谢谢你今天的解围,也谢谢你的大度。
“你是我的妻子,不需要跟自己的丈夫说谢!”他忽然笑了,又恢复了一贯的灿烂温度。
看着这样熟悉的笑容,我有片刻的愣神。刚刚的冷漠公子,和现在这样展颜欢笑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陈子放?明天就要大婚了,可是我越来越发现,对于这个即将成为我丈夫的男人,我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下午的时候,意外地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平安公公,我父皇以前的随侍。父皇驾崩以后,他仍然留在暖心阁伺候新君。
他是宫里的老人了,慈善谦和,很是得人敬重。请安之后,我就让纹箫给他上了茶,请他坐下。
谁知他竟是不肯,连连摆手:“知道公主体恤下人,奴才心里感恩戴德,只是这尊卑礼法却是万万不可废的。老奴站着回话就好!”
作为乾元殿皇上身边的近臣,却没有因为这样的身份恃宠而骄,依然行事谨慎,丝毫不肯落人话柄。我终于明白,这个人的好口碑并不是凭空得来。
我在主位落了座,笑了问他:“平安公公,此次前来,不知为了何事?”
“回殿下话,老奴受先帝临终所托,给公主送大婚贺礼来了!”他说着,递上来一个紫红色的檀木匣子。
“父皇?”
我惊讶地站起身,看了他一眼,犹疑地一手接过了那个檀木匣子。
匣子的铜扣锃亮发光,上了一把小铜锁。
平安公公递上了钥匙缓缓告退。纹箫和素弦对视一眼,也很快退下了。稼轩里便只剩了我一个人。
打开匣子,看到里面是厚厚一叠纸,上面录满了字。连忙取了出来。
原来是一封信!
信写得很长,用的是皇宫里常用的素色宣纸。
我转身回到里间,轻轻展开,沉下心思细细地看。一开始,很平静,看到后来,却渐渐激动。未及读完,已是泪流满面。
我的父皇在信里这样写道:
筱柔,如果没有意外,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就要嫁人了!真的是很替你高兴。这个时候,我不想自称‘朕’,因为那个字太冷,没有丝毫的温情。在这字里行间的片刻,我突然想从文华殿的那个高位上走下来,不去做皇帝,不去做陛下。而你也不再是公主。就让我们像这个世上最普通的一对父女一样。促膝谈心。
坐在那个高位上这么多年,看惯了朝堂上大臣的恭顺,听多了后宫里妃嫔的谄媚,渐渐地,我习惯了冷硬地发号施令,而不是柔声细语地倾诉。可是今天,我突然想要倾诉给你---我最疼爱的小女儿。
这真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被打入了冷宫,源于深宫里惯有的权力之争。她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子,失宠之后却变得神智失常,渐渐形容枯槁。于是,这个世人眼里奢华的宫殿,在我看来就成了一座冷冰冰的坟墓。它会轻而易举吞噬掉人的青春和美貌。
一个失去了母亲庇佑的皇子,在这个宫廷里,少不了要吃一番苦头:父亲的忽视,兄弟的欺凌,甚至宫人的怠慢……
所以,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只有比别人更强势,才能好好保护自己。而权力,这种沉重的东西,我只能一边痛恨,一边渴求。
母亲死去的那个晚上,天上没有月亮,我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烛火照出我的影子,格外地长。
深夜里突然醒来,愣愣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深信,有一天,这双手终将执掌重权,握住万里江山。
后来,父皇病逝。在一系列的精心谋划下,终于,我如愿以偿。
然而,坐上文华殿高位的当天,我就绝望了。
不只是高,还有寒冷。比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更加寒彻心扉。
丹墀之下,有秩序地跪着一地人,山呼‘万岁’,我只能看到他们屈下的后脊梁---甚至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和我直视。
我这才知道,原来做皇帝的感觉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好。只是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必须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熙和三年的上元节,我从宫中的夜宴中仓皇出逃,慌不择路。长安的夜市上,虽然风雪依稀,人群却熙熙攘攘,似乎都有自己的开心事。
一个人默默向前走去,没有意识,没有思想。
“萧立,终于找到你了!”一个女孩突兀地拍了我的肩膀,欢快地笑着说。
这么冒失的女孩,我不由得笑笑,缓缓回过头去细看,立即就定在了那里。
那个认错人的女子,一身红妆,风姿卓绝,立在那一众华灯之中,淡淡冲我尴尬一笑,仿若一枝红梅俏然而出,瞬间温暖了长安街上清冷的风雪。
我的后宫,漂亮的女子并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个似她这般,有着如此绚烂的笑脸。那里面满满的全是快乐,让看到的人也觉得舒心。
身后赶来的侍卫告诉我,那是陆相的长女,叫陆宁卿。
陆宁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