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碰上轻纱,一路飞窜,很快轰然燃烧起来。
她的脸庞,在明亮的光焰下,一片灿然。
“来人,快来人……”我失声呼救,挣扎着扑上去扑打着火的幔帐。数点火星飞溅,直直落在手背上,一阵烧灼。
北地气候干燥,织物遇火即燃,岂是轻易可以扑灭。扑打间,榻上被子也被火苗舔到,竟燃了起来。
袁采薇很快伸出一只手来,轻易就将我推倒在榻上。
“没有用的,别白费力气了……”她的声音低沉笃定,充满报复的:“我下的药,足够你躺上三天两日的!”说着,伸手扯过榻上那条着火的棉被,随意一丢,火苗乱串,舔到了矮几,火势顿时蔓延开来。
恐惧骤然倾袭。
我试着挪动了几下,整个人还是酸软疲累得不行,一下子又倒躺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苗一点点地肆虐。
袁采薇冷笑着立于榻前,直直盯视着我。没多久,她身上衣物被火苗舔到,衣摆燃了起来,竟仍然一动不动。
“你这个疯子!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我怒吼。
“死?我早就不想活了!”她低眉浅笑,竟是露出了难得的风情:“幸好,还有你陪着!”
这个女人!
她果然是不要命了。
可是,我不行,我得活着,我还有澈儿,还有二哥。我不想死,也绝不能死!
“来人,快来人啊……”我一遍遍地叫着,心里想着,只要不放弃,就一定有希望,可以撑到活着出去!
她的笑声,愈来愈尖锐,愈来愈清晰。激得人整个脑袋发胀。
周遭空气渐渐稀薄,连呼吸似也变得困难。
这种窒闷,竟比烈火烧灼更可怕,它让人渐渐心生怠意,再不想费力抗争。
思绪沉沉。
恍惚间,似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声断肠,催得人心肝生颤。
我的澈儿。
陡然睁开眼睛。
心念一时间明了而清晰――我必须活着出去!
手挪至身侧,向着迎枕旁的栏杆奋而用力,整个人竟随之翻下了床榻。心里顿时一喜,提了气力,摇晃着站起来,冲着门的方向,一步步挪靠。
“想逃?没那么容易!”经过袁采薇身侧时,本来已经昏厥在书桌上的她,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抓住我垂落的发梢,紧紧拽着不放。
“嘶――”撕裂的疼痛,让人忍不住失声低呼。
只是,不能回头!一定不能回头!
她的手腕一点点收紧,一阵蚀骨的疼痛传来,头皮似要就此自骨头上剥离。
我深呼吸一口气,一眼看到边上正燃着的桌椅,想了想,紧拽了袖子在手中,向着火焰最旺处凑了过去。
衣袖很快燃着,烤着皮肉,炙得手腕切切地疼。
我却什么都顾不得,缩回手,赶忙侧头将燃着的衣袖对准那一撮长发,点燃。
眼见着,即将燃断。
“咣当”一声,有人推开了外间的屋门。
袁采薇愣神的刹那,我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向前倾倒。
我扑倒在地的瞬间,看到,眼前陡然出现一双战靴,素色的靴底,绣着祥云纹的墨色鞋面。这双靴在我面前停下,然后,一双有力的臂膀迅速将我捞起,拥进怀中。
看了一眼来人,我立即惊讶地叫出了声:“你怎么来这里了?”一时竟忘记了挣开。
“你果然还是做了!”他的声音不怒自威,并不是我熟悉的那种温和有礼。
袁采薇勉力站起,看着他,轻笑:“你,到底还是来了?”声音里,是惊心的沁凉,随着微笑,肆意蔓延。
“她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个这样舍命相护?”她突然一手指了我,嗓音尖利:“端砚,你是不是嫌弃我的身份低微,配你不上?不,我从来不是那个王乳母的女儿,我是……”
“我知道,你是威武将军原野的女儿。”端砚冷淡打断了她,眉梢微挑:“即便如此,那又怎样?”
“是的。我终于知道,自己是威武将军的女儿,可是……那又怎样?”袁采薇愣愣看着他,摇头轻笑:“不会改变的。端砚,我真后悔,我为什么要醒过来?如果,就那样一直忘记了你,不是很好么?”眼神迷蒙,似绝望,似懊恼。
我自端砚怀中挣开,呆呆立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
这一番对白,让我突然想起,在凤仪阁,初见端砚的那个夜晚。
原来,袁采薇竟是,他曾经提过的那个侍女!
往事前尘,造化辗转,果真让人惊疑不定!
“你以为,我是倾心萧别?”她再开口,已是对着我,冷冷一笑,极是不屑:“看着你跟萧别牵扯不断,我也曾故意摆出种种情状来挤兑你,甚至,后来一手促成了萧别跟你的那一次荒唐。可是,我自己却并不难过……”
顿了顿,敛去笑意,换上一丝黯淡,继续:“然而,只有那么一次,我看到,端砚,他那样护着你,小心地抱了你上马……一颗心竟似比撕裂还要疼痛……”
我静静听着。
是了。她这么一说,往日那些无法想通的事情,似一下子便都有了答案。
“采薇,我们出去再说……”端砚一手拉过我,倾身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扭身,避了过去。
“不,我不出去。你不愿意娶我,我本就不想活了,还要出去做什么?”她哀声说道,看向我的眼神陡然变得炽烈:“只是,你得把她留给我。”伸手便向我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