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发呆,电视里传出些无意义的声音。就像他说过的,家的意义不在于房子,不在于其他,而是组成这个家庭的人。
他领着许蓉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两个女孩聊了些什么,她们正闹成一团。当恋人告知家里多了一位成员之后,他也没有反对,毕竟那个姑娘的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而且她不仅已经是自己的朋友,更是恋人的闺蜜。
今天本来在计划中是他和恋人一起带许蓉再去一次游乐场,虽然家里多了一人,他们也没想着改变主意,四人一起去就是了。可临出发的时候,贾柔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让两人起了疑,一番逼问之下,她这才说了原因。
“今天是五一……说不定会在游乐场遇到同事……”
虽然他从没介意过,可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却让恋人慌乱而又黯然。他们的恋情无论如何真挚,现在这个阶段却是无法见光。在恋人的坚持下,结果就成了两个女孩带着许蓉前去,而自己却在“为你好”的前提中被抛下了。
李显皱眉沉思的样子配上他光秃秃的脑袋有些滑稽。心里从昨天起就开始记挂的人趁房子无人的时候跑了出来,不停在他面前宣示着她的存在。
他咬肌鼓起一阵,终是下了决心。他拿出手机给恋人发了条信息就换好了衣服,接着便大步出了门。
“我有事出去下,你们快结束的时候告诉我。”
熟悉的景色在车窗外向后飞驰,这些看了多年的风物不停勾着他的回忆。等回忆停歇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门外。门里面,正是他记挂的人。
“铃铃铃。”
门铃响了许久,眼前的门才缓缓打开。站着的,是他称呼了十年母亲的女性。
“妈,我来看看你。”李显扯出个笑容,心中对这位女性的愧疚还在妻子之上。
秦母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想拉住女婿牵他进屋,可手只伸出了一半又瑟缩着收了回去:“回来了?快,进去坐。”说罢,就快速进了屋烧水煮茶。
他将买好的水果和其他东西放在衣帽架下,四下回顾着这所称呼了多年家的屋子。无论是桌椅地面,还是沙发家电,都被她打扫的纤尘不染,但李显却觉得这里缺乏生气。
煮茶的女性已经一月未见,虽然中途通过电话,可真正见面的时候他才察觉这三十多天竟像翻了十几、几十倍那样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秦母烧好水出来一看,发现女婿仍站在门口,便忙客气相劝:“坐啊,站那里做什么。”
正是客气,她客气的让他坐下,客气的给他泡好茶。而他也客气的道谢,甚至不敢像以前一样散漫的靠躺在沙发上。他们之前建立起的亲密,已然消散。
李显抿了口茶平复心绪,这才客套开口:“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秦母也笑着回应:“都挺好的。”
他点点头,沉吟半天才想到下一句:“我父母小区里的那套房子已经装修好了,等味道散了我带您去看看。”
女婿的话让她有些激动,可他平淡的语气却将之打散。她笑得勉强:“不了小李,你和亲家的心意我领了。我打算……过段时间……回溯水去。”
上次见面之时她就已经提过一次,当时李显让她打消了主意。这一次,他却不知该如何挽留。岳母已现苍老的面庞化作了愧疚,一下就压在了脖颈上,压低了他的头颅。
岳母坐近了一些,拍了拍他的腿以示安慰。等他挣扎着抬头一看,却发现不知何时,她客套生分的面庞之上竟挂满了泪水:“小李,我们……对不起……”愧疚的,其实并不是只有一人。
李显想把自己的事告诉她,可话梗在喉咙中怎么都吐不出来。他摇摇头:“妈,您说哪去了。无论……无论我和她将来怎么样,您都是我第二位母亲。”
女婿的话像块石头压在了秦母心上,她也想吐露实情,却又怕变成雪天里的风霜,只得任由这些话变成一道道皱纹攀上了脸颊:“你……你和若儿真的没办法……”
话尚未说完,她自己就咬断了。是了,出了那种事,女儿女婿间破碎的婚姻如何还能重圆。
李显深吸口气,脖颈上的愧疚越来越重,他只能努力抵消一些:“妈,我跟我父母商量过了。等她回来,他们小区的房子和……这里,我会过户给你们。”
他本指望这些话能消些压力,可说出来之后重量却分毫未减。
秦母在惊慌中渐渐失措,她死死掐住女婿的胳膊,眼中全是恐慌:“小李,妈求你了,再给桂兰一次机会好不好?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他对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毫无所觉,岳母的话中的意思让他疑惑不解:“我不明白。”
“你不用顾忌我了,不用顾忌了!我的脸早都已经被她丢尽了!”秦母歇斯底里的大声哭嚎,他的话语和懵懂终于让她崩溃了。
李显不敢抽回手臂,只能用另外一只手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想让她平静下来。岳母的话已经让他明白了,最后一次见面以及之前电话中她不和常理的言行都有了缘由。
原来,出轨的不只是自己。
他本以为自己会释然,会解脱。可此刻颈后的愧疚却依然压在那里。十多年的相处,他了解那个曾经称之为妻的女人。出于不安全感也好,出于报复也罢,无论什么原因,终归是自己先动摇了。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女性都是被伤得最深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