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的气氛已然转暖,单从李母面对许言而坐就能看出一二。李父嘴角的笑意更浓,但面对闺女的疑问他却反问道:“李显过往的事我想你都知道了对么?”
许言点头应是,很早之前她就从沈继婉那里听说了李显的过去,再加上沈继平的补充,在她看来,爱人于她而言早已知根知底,除了今天知晓的这件事。
“其实李显有如今的境遇和我们收养他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在许言疑惑的目光中,李父继续说了下去:“我们收养李显也是师傅师娘的建议。二老和我们一样没有孩子,他们经过战火考验的爱情一直是我们羡慕的对象。我们那时也觉得人生有彼此已经足够,所以当他们劝我们收养个孩子的时候我们拒绝了。
他们也没逼我们。又过了几年,有一天晚上师傅跟我喝酒的时候,他又提起了这事。我便跟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还用他们两人这么多年的生活举例子,不成想师傅却告诉我,其实他们有孩子。
我还没来得及想象出完整的故事师傅就问我,我和苓思不是就他们的孩子吗?还让我想想,等将来我老了,是不是就没人像这样陪着喝酒谈心。
那天晚上我想通了,师娘也劝说了苓思。”
“嗯,师傅师娘肯定是商量好的。那天晚上师娘一直跟我说小孩子多么多么有趣,还能逗着玩,就像她逗建华似的。”
李母笑着补充了一句,李父也跟着笑。但无论是他们的话语还是目光,都在思念那两位已故的老人。
过了一阵李父才回过了神:“后来师傅师娘就让我们去办了申请。也是缘分到了,不久后街道就有人上门,说是有个被遗弃的健康男婴,从那以后我们家就多了一个人。”
“是李显!”
许言低呼了一声,李父笑着点点头:“收养他的那天是1982年4月1日,上户口的时候也就成了李显的生日。谁知道后来外国节日变得家喻户晓,愚人节总有点怪怪的。”
听到愚人节,许言便想起了今年和他一起去上墓的事,那个如栀子花般的女孩倏地出现在心间。
闺女是个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的人,李父早就观察到了她的这个特点。眼下这恍惚的表情不用说都能猜出这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
等她双眸再次有神后,李父才继续开始讲述,可他的表情却带着些许懊悔:“我们应该早点告诉他的。李显从小就是个自立又懂事的孩子,就算是叛逆的年纪也从没主动惹过事。但我们总担心这件事会对他的成长造成影响,所以便一拖再拖。结果却挑了个最不好的时机告诉他真相。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挑今天说出这些吗?”
“您……不想让我离开。”
“这老东西是怕我闹!”
两个不同却性质一样的答案同时出现,李父却摇了摇头:“对也不对。今天你们娘俩可都是走进了死胡同,我完全可以等过段时间,你们都冷静下来之后再想办法。苓思你说是不是?”
面对问题,李母却黯然了下去。不明所以的许言只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李父。
“很多事是经不起拖的,这一点我们深有体会。闺女你知道吗?李显和继平继婉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我们几个就已经开始为孩子们的将来操持。那几年老沈借着股票和实业双管齐下,事业开始高速发展,我虽然在清水衙门可也有些人脉。不管是从政还是从商,都能给他们三个提供平台。
06年,继婉第一个毕业,也听话的进了老沈的公司。可我们都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一问才知道,她和李显闹得都断了联系。要知道,我们看着他们长大,继婉可是两家一致钦定的儿……”
“老东西!”不等李父说完李母就呼喝出声,她狠狠瞪了眼自己的丈夫:“一把年纪了怎么一点眼色都……”
话说一半她又猛地住了口,面色复杂的看了眼许言便不再说话。李父也不点破妻子的小心思:“因为这件事,那年趁着李显放假,我和他妈妈就找他谈了一次。父母对待孩子其实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而且免不了将子女当做自己的私有物。
李显又是那种性格,我们让他已经尽力了。我们知道他初中那个女同学的事,也知道他因为这事对待感情比起处理其他事笨的不是一点半点。那时的他在我们眼里还是个孩子,没人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也难怪三两下就说进了牛角尖。”
“都怪我。”李母的神色依旧黯然:“都怪我脾气不好,嘴一秃噜就说‘当年要是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就不养你了’……”
李父拍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慰:“其他孩子可能想不了那么多,可李显的脑筋却转的很快,也不知道是我们从没给他看过户口这一点,还是其他什么,他很快就明白了。
李显的性子你知道,他本来都已经决定走上仕途。可那孩子在关了自己四天之后从房间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们下跪磕头,他说希望永远当我们的儿子,说从今天起他会靠自己给我们争光。还将我们转交给他,他亲生父母留下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李父说的很简单,语气也没多么沉重。可许言却从忽然沉默的房间中似乎看到了爱人那年跪地泪流的画面。
“叔叔……”
李父挥手打断了许言的话:“那时我们还是不懂不应该拖的道理,以为李显还有一年多才毕业,以为他会想通……
也许是命中注定,让小秦遇到了那时的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