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兴宫中朝大兴殿。
今日是每逢朔望日的大朝,本来这种朝会不过是走走样子,谈什么事情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无非一些歌功颂词的陈词滥调,大家互相刷刷脸而已,真正的处理国事还是要在内朝两仪殿内由天子和一群重臣决定。
本来众人都以为今天跟平常并无不同,听着漫长的华彩贺章,大部分人早就昏昏欲睡、神游天外了。
这时,值殿内侍站出来客气地问众人有何事要上奏,正待无人回答,要结束这一环节时,突然内史舍人虞世基走了出来,上前弹劾尚书左仆射高颎拥兵自重、畏敌如虎、坐视突厥寇边、意图谋反等十条大罪。
这份指控就像在大晴天炸了个响雷,瞬间就让之前还昏昏欲睡的众人清醒了起来。
高颎是谁?杨坚说他是“识鉴通远,器略优深,出参戎律,廓清淮海,入司禁旅,实委心腹。自朕受命,常典机衡,竭诚陈力,心迹俱尽。此则天降良辅,翊赞朕躬,幸无词费也。”意思是自己是多么的幸运,才让老天给了他这么一个优秀的臣子佐助自己。高颎为相二十余年,宠命优渥,倚为心腹。
这虞世基难道疯了吗?
马上有机灵的就看向上首的天子,心中在嘀咕着圣人这是要向高颎下手了吗?圣人前年杀虞庆则,去年杀王世积,今年轮到相国高颎了?
身为相国的高颎昔日里所受到的弹劾并不少,但这次杨坚却并没有跟往常一样,立刻斥责虞世基,而是下令让众人共议此事,颇有些公事公办的样子。以往有御史弹劾高颎,杨坚总是不等对方说完,就对其大加斥责,还每每痛斥其居心叵测,离间君臣情谊,过后再勉慰高颎一番。而这次杨坚不寻常的态度,让很多人看到一丝可能。
想跟着弹劾高颎的还在酝酿,而高颎这边马上有刑部尚书薛胄、民部尚书斛律孝卿、黄门侍郎柳述等几人立刻上前斥责虞世基。
“齐国公文武大略,明达世务。及蒙任寄之后,竭诚尽节,进引贞良,以天下为己任。如何能有你等宵小损其名誉。”
下边有人也窃窃私语,直言称是,直引得殿内御史几次侧目。
虞世基面对众人质问,却是毫不畏惧,大声说道:“若高相国无私,为什么数万大军出征北上却坐视突厥人围困大同镇良久,自己却在朔州逡巡不进。大同城受突厥人攻击二十余日,救援军队就是爬也爬到了,而高相国的大军在哪里?高相国引大军在外而无视敌情,一意探寻朝内动静,这是意欲何为?”
“一怕胡言,你怎知相国未派人救援,又怎知相国对突厥人无动于衷。”上柱国贺若弼扯着嗓子吼道。
连贺若弼都跟着赤膊上阵了,杨坚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看看这群鱼跃而出、急不可耐的人吧,看看今天还有谁会跳出来。
“昨夜,有忠义之士驰奔两千余里,将大同城的真实情况送抵长安。大同城已经血战二十几日,兵少将寡,甲帐尽碎,犹自死战不退。车骑将军黄明远几次向高相国求援,都未见有片甲救援。”
众人有些沉默了,有人证了,这个不好作的假。
“你懂什么,一届书生,在此妄谈兵事。突厥人分兵劫掠蔚、云、代诸州,若高相国不将长城内外余寇清理干净,一旦大军西进,突厥人尾随其后,断其归路,那大军后方岂不危险。”
“上柱国此言差矣。”左领左卫将军史祥站了出来。
“前日高相国奏报说,王詧率三千前锋与代州总管韩洪在族蠡山与乞伏泊两次击败突厥统帅都蓝之弟都速,胡虏尽皆望风北逃。那齐国公的主力此时在干什么?一直在并州拖延,途耗粮饷。”
在场的众人中,知兵事的心里都明白高颎是对的。
大军要先解决河东、河北地区的突厥军,因为这里皆是膏腴之地,是大隋北地防御的重中之重,一旦突厥人破关而入,那北方将损失惨重。而丰州人烟稀少,突厥人就是进入丰州也不会有多大收获,反正南边有横山山脉阻挡,即使都蓝打穿了丰州也不用担心。都蓝越往南,那就离阴山越远,隋军堵住他的可能性就越大。事实上,都蓝进攻丰州,不仅不应该救援,而是要放任他南下,河东隋军的主力才能和灵州隋军东西并进,趁机合围南下的突厥军。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不能玩脱了。明朝永乐十二年,瓦剌首领马哈木就用这种方式不停地引诱明军前进,却在忽兰忽失温准备合围朱棣的时候,被明军的火器给轰成了渣渣,让朱棣来了个中心开花。
很显然,现在隋军很强,但这次是都蓝和达头两人倾草原、西域之力同时进犯,谁也不敢拍着胸脯替高颎作保证。而且,丰州的鱼俱罗和大同的黄明远是楚国公杨素和晋王杨广的人,现在说放弃他们,恐怕要考虑后果。
正在局势有些僵持的时候,虞世基一狠心,跪在了地上就说道:“圣人,高相国私通突厥,意图养寇自重,作乱犯上,有人证、物证俱全。”
众人听到这,头上宛如炸了个霹雳,就连本来稳坐钓鱼台的杨坚也是惊住了,这比十二级地震还要可怕。
杨坚死死的盯着虞世基,狠狠地说道:“虞世基,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虞世基死命地叩头,额头上是一片紫青,众人看的都是一阵唏嘘。
“抬起头来,说。”杨坚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禀陛下,此次都蓝进犯大同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