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凤姐、宝玉、秦钟等人夜宿馒头庵,馒头庵的住持净虚师太趁着陪凤姐聊天的时候说道:“我正有一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一个示下。”
凤姐问道:“是什么事情?”
净虚口诵佛号道:
“阿弥陀佛!”
“只因当日我先在长安县内善才庵内出家的时节,那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名金哥,那年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想遇见了长安府知府的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金哥,要娶她为妻,打发人来张家求亲,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定。”
“那长安府知府乃是三品的大官,守备只有五品,又是武职,张家自然愿意和知府结亲。想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对李衙内说已有了人家。”
“谁知李公子执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计策,两处为难。不想守备家得知这个消息,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说一个女儿许几家,偏不许退定礼,就打官司告状起来。”
“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
“我想如今长安节度云老爷与府上最契,可以求太太与老爷说声,打发一封书去,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云老爷是那守备上司的上司,云老爷若是说一句话,不怕那守备不依。若守备同意退亲,张家愿意倾家荡产的感谢。”
凤姐听了笑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这样的事。”
净虚劝道:“太太不管,奶奶也可以主张了。”
凤姐听说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
净虚听了,假意叹道:“张家已知我来求府里,如今不管这事,张家不知道没工夫管这事,不希罕他的谢礼,倒象府里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的一般。”
激将法果然管用,凤姐听了这话,脸上立刻有了火气,说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张家拿三千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
净虚听说,喜不自禁,忙说:“有,有!这个不难。”
凤姐又道:“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牵的图银子。这三千银子,不过是给打发说去的厮作盘缠,使他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钱也不要他的。便是三万两,我此刻也拿的出来。”
净虚连忙答应,又说道:“既如此,奶奶明日就开恩也罢了。”
凤姐道:“你瞧瞧我忙的,哪一处少了我?既应了你,自然快快的了结。”
净虚拍马屁道:“这点子事,在别人的跟前就忙的不知怎么样,若是奶奶的跟前,再添上些也不够奶奶一发挥的。只是俗语说的,‘能者多劳’,太太因大事见奶奶妥贴,越性都推给奶奶了,奶奶也要保重金体才是。”一路话奉承得凤姐越发受用,眉开眼笑,也不顾劳乏,与这净虚老尼姑攀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