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婉将香包收起来,塞进袖兜。
陈德娣抿着唇说:“你也不会放过她的,对吗?”
聂青婉道:“嗯。”
陈德娣说:“那我就等着她跟我一样身败名裂,不得好报。”
聂青婉掀起眼皮看她:“其实我是想不明白,你与拓拔明烟同时投诚了殷玄,理应像姐妹一般相亲相爱才对,为何要自相残杀呢?拓拔明烟值得你如此费心费力地对付吗?”
陈德娣垂了垂眼,说道:“拓拔明烟是太后救回来的,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太后应该比我清楚,她心比天高,想要的远不是一个妃位,她连太后都敢谋害,又如何不敢来对付我呢,起初我也没想与她为敌,但皇上并不愿意让我俩和平相处,而我之前对这个女人并不了解,后来了解了,我也容忍不了她,古有人说龙榻旁侧,不能容他人酣睡,而同样的,凤座一侧,焉能让肖小之辈鬼祟,若非皇上护她,她早就尸沉后宫了,如何能活到现在。”
聂青婉想着也对,以陈德娣的心机和城府以及陈府那三年如日中天的权势,要对付一个拓拔明烟,完全不在话下,但到现在拓拔明烟还在妥妥地活着,只能说明,殷玄把她护的太好了。
而陈德娣在这么个时候对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无非是见不得拓拔明烟好过,陈德娣深知殷玄对拓拔明烟不一般,纵然陈家败了,但拓拔明烟不一定会败,故而对她说这么一番话,无非是让她一定要收拾了拓拔明烟罢了。
在陈德娣心里,只要有她这个太后在,那么,不管殷玄如何护拓拔明烟,他都护不住。
也确实护不住。
聂青婉轻勾起薄唇,说道:“罪孽之人,必有天诛,这点儿你完全不用担心。”
陈德娣顿了一下,缓缓撩起裙摆,往她脚下一跪。
闹闹窝在聂青婉的大腿上,看着这一幕。
陈德娣跪在那里说:“陈府三年前做了孽事,无法改变了,太后要罚要剐我也无话可说,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太后当年为了大殷子民,也做过很多孽事,屠戮过很多不该屠戮的人,我们其实都没有错,我们都是在为自己该守护的人和事而手染鲜血,你为国民,我们为家人,真说起来,我们跟太后没有两样,如今祖父退了,我这个皇后位置也会拱手让给你,我们陈府再也不出入宫门,自此远退,永远销声匿迹,只求太后放陈府一条生路。”
她说完,头往地上磕去。
聂青婉看着她,目光里萦绕着淡淡的轻嘲,心想,我确实做过很多罪孽之事,手染罪恶之血,所以我得到了上天的惩罚,让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杀了我,这世上其实真的有因果报应的,不信都不行,而上天可能又觉得殷玄杀了我是弑母不孝,你们背叛太后是不忠不义,所以又把我送回来,来向你们要报应,我救了拓拔明烟,却诛灭了整个拓拔部,所以,她才卖主求荣,帮助殷玄,对我痛下杀手。
聂青婉闭上眼睛,一时立定不动,心绪思想什么都散去了,她就那样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这才一字一句轻缓慢声说:“废除陈氏户籍,逐除大殷帝国,永不免赦,不管生老病死,即便客死异乡,也不得踏进大殷国土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陈德娣肩膀颤了一下,却越发伏低了身子,上半身几乎与头一样贴在地面上了,她眼眶泛红,心里发酸,难过的想哭。
虽然陈府一众保住了命,却保不住祖籍根脉,自此漂泊他国,纵然安居定业,却也只是一颗浮萍罢了,丢了根,站的再稳,也只是半身不遂。
但是,保住了命,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而能在太后手下活命,这又何尝不是幸事中的最大之幸。
陈德娣忍着心酸的情绪,低头说了一句:“谢太后不杀之恩。”
聂青婉睁开眼,却并不看地上的陈德娣,拿起腿上的闹闹,走了。
等她离开,陈德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直都没有起来,直到聂青婉出了门,上了小轿,带着一行人离开前往烟霞殿,何品湘和采芳急急地跑进来,看到她竟坐在地上,她二人急急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才起来。
她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二人,目光一时是呆滞的。
何品湘和采芳都被她这个样子吓坏了,扯着她的衣袖大喊:“娘娘!娘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奴婢呀!”
一边扯一边哭,这大概是何品湘和采芳陪着陈德娣进宫以来最狼狈的一次遭遇。
陈德娣被两个丫环扯醒,回过神,泛着淡薄血腥的漆黑眉目幽幽地对上她们的,半晌后,她说:“我累了,扶我去躺着吧。”
何品湘和采芳看着她这个样子,都难过的想哭,可她们又不敢哭,怕越发惹了娘娘心烦,二人忍着心酸和难过,扶了陈德娣去床上,仔细地伺候着她躺下。
聂青婉出了寿德宫,去烟霞殿,戚虏已经回了御书房,向殷玄汇报没在寿德宫搜到那三种加害婉贵妃的香料,而在戚虏进御书房之前,殷玄先召见了任吉。
任吉这几天还是呆在紫金宫里,陪着聂青婉的尸体,晚上扮了两天鬼吓拓拔明烟,亦吓了吓陈德娣,知道拓拔明烟被聂北打伤后,他就没去吓她了,亦不再扮鬼出去晃荡,而除却扮鬼,其他的时间他都在闲着。
以前闲着倒挺宁静,但现在,心境无法再像以前那般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