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寺里的香客一如往常,熙熙攘攘。他们带来了香火,换取心中佛祖一时的庇护,求得一份心安。
楚若芸在殿外默默清扫落叶,时不时直起身子捶捶酸痛的腰,她望着蔚蓝的天空叹了口气。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母亲说好会早点把自己救出去的。
身旁路过几个叽叽喳喳不知在讨论何事的华服少女,楚若芸敏锐的捕捉到‘太尉府’‘赐死’等字眼儿。
楚若芸悄悄跟上她们,见她们小池边上停下,连忙躲到后面的大树后面。仔细一看,为首的竟是夏晗。
粉裙少女惊讶的说道“没想到楚太尉居然做出这种事儿!”
鹅黄裙少女嗤之以鼻,嘲讽道“我父亲早就说过楚太尉野心勃勃,早晚会出事儿。”
夏晗像是看透了人事无常,淡淡道“不过是自己作死罢了,公主殿下没有诛九族已然是仁慈中的仁慈,我们走吧,这儿人多口杂不便说此事。”
楚若芸在大树后越听脸色越苍白,她愤怒的冲出来,一把抓住夏晗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发了疯似的质问。
“夏晗你胡说,父亲怎么可能会出事,你胡说!”
夏晗被突然冲出来的少女吓了一大跳,待她看清是楚若芸时,她的心情忽然平静了。
“你随便问一个路人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楚小姐如今在清平寺过的倒也不错,劝你不要出去滋事,留住一条命苟活着吧。”
经过国宴上的风波加之爷爷每日的碎碎念,夏晗成长了许多,已然不是曾经好诓骗的小姑娘。她一根一根的掰开楚若芸扣在她肩上的手指,面无表情的警告楚若芸。
粉裙少女与鹅黄裙少女鄙夷的看着这个躲过一劫的楚二小姐,并不想与她搭话,一同与夏晗离去。
楚若芸呆呆的站在原地,她怎么都没想到太尉府会出事,明明半月前母亲还与她通信,告知她家里一切安好,保重身体。
如今却告诉她太尉府出了事,那自己岂不是一辈子只能呆在这清平寺做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尼?
直到背部突然被人大力拍了一掌,楚若芸才恍然回神。
了意远远便见着楚若芸站在这儿一动不动,走近一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望着前方,连喊了她几声都没反应。
楚若芸红着眼眶,却哭不出声。
了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前楚若芸为了能好过日子,刻意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这是进寺里以来第一次见她露出这般神色。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轻轻搂住了眼前的少女,像个母亲般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
楚若芸任由了意搂着她,一直以来让她坚持住的希望在刚才一瞬间被人狠狠打碎,再也拼凑不回。
夜晚总是神秘而奇怪,它吞没白昼最后一丝光明;咽下世间所有苦难;迎来新的哀恸。
在某个黑暗狭小的屋子里生着一个小火堆,炽热的火焰贪婪地汲取所剩无几的木柴。
少女穿戴正齐,借着火光对铜镜中的自己细细描眉。
她轻轻吟唱起儿时母亲教她的童谣,火光在她空灵的歌声中渐渐微弱,直至熄灭。
外头忽的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肆意打在刚冒出的嫩芽上,仿佛在刻意打压些不好的苗头。
雨声如箭,杂乱急促。掩盖了屋内发生的一切,与滴落的液体融为一体。失去温暖的屋子愈发冰冷,连同那滩猩红色的液体。
白昼渐起,唤她起床干活的姑子面带不耐烦,用力推开木门,见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动静。
姑子骂骂咧咧的一把掀开被子,下一秒连滚带爬惊恐的跑出屋子。
楚若芸死了。
清平寺的姑子们草草把她埋葬在乱葬岗,没有立墓碑,甚至没有一片纸钱,没有人为她难过。
了意收拾着楚若芸寥寥无几的遗物,轻声念道“阿弥陀佛。”
姜晏此刻正在长宁殿外与宫人们堆雪人玩儿,得到这个消息后呆愣了片刻,只是沉思了一小会儿便重新扬起笑容,继续和宫人们嬉闹。
又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