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南看着恶蛟远去,沿途竹子被它硕大身躯蹭得东倒西歪,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松了一口气,走到宁元面前,弯下腰去,想要背师叔宁元下山。
宁元却摇了摇头,伸手扶起顾天南说:“妖族历来以龙为尊,无论何种妖兽哪怕是有半仙之体的相柳、九婴都得臣服于龙族血脉。这九天雷劫裹挟万钧天威,渡劫绝非易事。可这孽畜一旦渡劫化龙,凡间气运定生异变。西北荒原上的妖族势必蠢蠢欲动,甚至会卷土重来屠戮凡间。咱们百年前惨胜的猎龙之战又有何意义?鸿玄宗西华阁弟子全部战死于猎龙之战,我宁元这一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决不能让它渡劫化龙!”
言毕,宁元不顾自己的伤势再次催运真气,但他随即吐出一大口鲜血,颓然跌倒。强悍如宁元,经过此夜这番生死血战,也到了强弩之末。
宁元刚挣扎着站起来,突然脖颈一痛,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原来是身旁的顾天南将其一掌打晕。
赵天阳把一位师兄弟背了过来,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泥水中,说:“大师兄,好身手!咱师叔是不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去追那蛟龙?他伤势太重,真气大损,再打就是以命换气。再说了,这天底下估计只有大师祖才有斩龙的手段,三师祖都不一定能做到,咱师叔有那个心他也没那个力,今夜咱们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赶紧下山吧!蛟龙渡劫跟斗鸡斗狗不一样,这热闹可看不得!”
顾天南透过密集如织的雨帘,望向远处奔腾而去的蛟龙,心中波澜横生。
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沧海斩长鲸。凡间修道练武之人何止百万?谁不想一剑斩妖除魔?谁不想一战名动天下?可有几人会为了天下苍生而拼死一搏?顾天南的师叔宁元,恰恰就是这少数人之一。
“天阳,你带师叔和各位师弟下山,不用等我!”顾天南扭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打昏在地的师叔宁元,转身朝着恶蛟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大师兄!”赵天阳完全呆住了,直到雨水划过那张胖胖的大圆脸,灌进了张开的嘴巴里,他才回过神来:“大师兄这是吃错药了吧,可我还没给他吃药啊?”
赵天阳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大师兄平时看似吊儿郎当,言行不羁,居然在绝境中悍勇至此!
一袭浸染了蛟龙之血的银白长衫,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那么坚决!几个起落之后,顾天南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赵天阳的视野中。
恶蛟在前面飞得很快,顾天南的速度明显落后很多,幸好恶蛟离开时一路上把竹子蹭得东倒西歪,倒也给顾天南留下了不少痕迹。
今夜天机乍现,出现了百年罕见的“九天雷劫”,这是蛟龙的气运,也是上苍的定数。天机可遇而不可求,有多少修道练武的宗师圣人,终其一生也难遇一次飞升的天机。
六百年悠悠光阴,如此漫长的岁月,只为了等待今夜的九天雷劫!如果错过了这次天机,蛟龙再次渡劫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也许是百年以后,也许是千年以后。
虽说这恶蛟距离万兽至尊、与仙人平起平坐的真龙只有一步之遥,殊不知这九道天雷的威力神鬼难挡。道家的符篆之术修炼到法天之境,不过也只能借上一道半道的业雷,而且业雷的威力在五雷中最弱,根本无法与这包含万钧天机的九天雷劫相提并论。即便恶蛟的肉身强横远胜铁石,它又能顶下几道天雷?
天空中红色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整个天地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红色,再加上暴雨、惊雷,今夜,这座山宛如九幽炼狱!
顾天南专心寻找恶蛟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赶过去。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在自己的身后有十几个黑影,一直在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顾天南在竹泉林中穿梭,他时不时驻足观察蛟龙沿途留下的痕迹,起初可以通过向两侧倾斜的竹子轻松追踪,可他奔出竹泉林后,南面山上的树木高度偏矮,蛟龙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
大概经过一盏茶的时间,蛟龙留下的痕迹完全消失,它已经把顾天南远远甩开。
顾天南跳上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站在枝丫上喘着粗气,后背浸染的蛟龙血传来阵阵刺鼻的腥味。
茫茫黑夜,暴雨惊雷,想必此时有不少文人士子已经烫好了一壶美酒,倚楼听雨,无病呻吟上一句:“煮酒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而鸿玄宗东苍阁大弟子顾天南,此时正在无人荒野上追寻一条二十多丈长的蛟龙。
顾天南正发愁蛟龙的踪迹无处可寻时,远处一座山顶上突然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异象。
顾天南只见几道红色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紧接着那座山顶正上方的乌云露出了一个巨大红色漩涡,四周云层不断在漩涡处积聚,漩涡中心射出的诡异红光耀如天日。
此时正值夜半丑时,可这座无名小山头却被红色漩涡映照得宛如日暮黄昏!
子夜日出,天生异象,这应该就是那蛟龙苦苦等待的九天雷劫。竹泉林中莫名氤氲的灵气,夜半丑时出现的九天雷劫,难道龙族气运再兴?
顾天南满是雨水的脸庞被红芒照亮,他望着空中刺眼的红色漩涡,内心深处蓦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觉。确切地说,这是一股来自血脉中的冲动。
顾天南双眼朦胧,豆大的雨点拍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