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毅一向对法场杀人不敢兴趣,加之自己有过一次法场历险后,对那个地方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姜毅想,爱杀谁杀谁吧,穿过东城门,咱回家要紧。
老伯接下来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倒把姜毅吓了一跳。老伯道:“可惜了,咱蓟镇数一数二的大财主,这就要掉脑袋了,老贾家这是要完喽。”
姜毅一怔,一把拉住老伯,问道:“老伯,你说的是哪个老贾家?”
“还能有哪个老贾家?贾员外家呗,咱蓟镇大财主中,就这一个姓贾的。”
姜毅惊住了,什么?自己那个所谓的亲戚家?他们犯了什么法?竟然会被杀头?
姜毅把马车靠了边,嘱咐惠岸好生守着叶姿,自己随着人流奔了法场。
到了法场一看,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了好多人,姜毅挤进人群,向里张望,可不是么,贾员外夫妇蓬头垢面地跪在那里,身缚绳索,背后插标。他们身后,站着两名怀抱鬼头刀的刽子手。监斩台上,一个清廷官员摸样的人,正坐着等候午时三刻。
姜毅心软,见不得这种场面,又挤出了人群。看那边墙上贴着告示,上前仔细看过,基本明白了:原来贾员外夫妇被斩是因为通匪,李自成占领京城以及蓟镇时,贾员外曾经支持过大顺军。现在清廷开始秋后算账了。
告示旁,一些人嘀嘀咕咕小声议论着,一位买卖人捻须说道:“我早就劝过贾员外,有些钱是挣不得的。大明时,他既和朝廷合作,又偷着和关外的满人勾勾搭搭。李自成占领京城后,他又搭顾上了大顺。大顺跑了,他又想回过头来投靠满人。墙头草,来回倒。这回好,人家看他不顺眼了,要杀了他。”
另一人道:“贾员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跟哪一面儿都能说上话,清廷杀他,说不定是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人在江湖飘,难免不挨刀。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姜毅摇摇头,叹了口气,回转街里。松了车闸,三人驶向东门。没走多远,就听法场方向传来几声炮响,姜毅知道,贾员外老两口没了。
到了姜家堡,见到娘亲,姜毅分外激动,撩起袍襟,规规矩矩地给娘亲叩了三个响头。张氏拉起儿子,上下端详,不禁老泪纵横。姜毅看娘亲的头发又白了好多,心想,自己不在家,娘亲一定吃了不少苦。
姜毅把叶姿、惠岸介绍给娘亲,张氏动作呆板地把他们让进屋里。姜毅观察,娘亲好像心里有事,表情极不自然。姜毅心下纳闷,上一次辛小茹来家里后,娘亲特别热情,怎么这一次对客人冷淡了许多呢?
平时张氏都是一天两顿饭,姜毅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张氏正在准备后半晌的饭。姜毅抱来柴禾,帮娘亲烧火做饭。张氏只是简单地问了问儿子上次走后的情形,便没了话,低着头默默地干活儿。
姜毅越发觉得不对,家里一定有事。
突然多了三口人,这一顿,张氏多蒸了好些窝头,炖了一大锅菜。四人吃完后,还剩了好多。
晚傍晌,天有些暗了。姜毅、惠岸、叶姿在东屋说着闲话,张氏一个人在西屋鼓鼓捣捣,姜毅还以为娘亲在准备被褥什么的,谁知过了一会儿,张氏胳膊上挎了个蒙布的篮子,对姜毅说了声:“毅儿,你们先唠着,娘去你五婶家一趟。”未及姜毅搭话,便匆匆出了屋门。
姜毅心下纳闷,这么晚了,娘亲还去五婶家?不对,娘亲一定是有事瞒着自己。
姜毅对惠岸、叶姿道:“你们先坐着,我出去一下。”
姜毅远远地蹑着,尾随着娘亲。及至过了两个胡同,姜毅越发狐疑:这不是去往五婶家!娘亲这是要去哪儿?再走,出村了。张氏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往身后看看,好像怕人跟踪似的。姜毅更加断定,一定有事。
又走了一会儿,张氏进了一个山坳,继而费力地爬上一个长满松树的山坡。姜毅小时候常在山里玩,知道山坡上一块巨石后有个山洞,难道?
果然,张氏奔了那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