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同白,此刻司马睿心里悲伤,失落,仿佛世上就只剩下他一个。
无穷无尽的孤独,从四面八方涌现过来,挥之不去的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滚烫的眼泪,努力的只想要留在眼眶中,但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谁能想到司马朗那轻飘飘的几句话,竟比刀剑还要来得锋利,轻而易举的将他割得遍体鳞伤,连心儿都颤颤的流血。
这么多年以来,司马睿始终以司马姓氏为荣,哪怕他可能是个可怜的私生子。自小从书中瞧来的忠烈典范,从旁人口里听来的传闻轶事,让其早下了决心日后要为这个家付出所有,在所不惜。
但绝不是这种方式,这种牺牲,这种背叛!
其实静下心来,他也能理解本家的难处,那穷凶极恶的羽林卫身后站着的可是皇权至上的汉帝。纵然司马一族是大汉豪族,若是要与皇权对抗,终究只是以卵击石,只会落得个过眼云烟的下场。
所以,谁会愿意去冒着承担汉帝怒火的风险,去维护一个私生子,可笑?
可那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家啊,父亲,兄长,那些亲人……怎么可以就这样把他轻易的抛弃……
泪水,洗涤着少年脸上的青涩,让他在品尝到世间苦涩的那一刻拾起坚强;嘴角,弥漫着痛苦笑意,让他在褪去稚嫩的羽翼后敢于畅享碧空。
前方,郝昭,童飞等人已隐隐预见,司马睿抓起一把积雪狠狠地擦在脸上,将那眼里那最后一点温热拭去,也是将心里那最后一点懦弱抹去。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走近马车后,朝着郝昭等人勉力露出一个笑意:“郝大叔,咱们走吧。”
不知为何,看着面色惨白却强装笑脸的少年,郝昭这般铁石心肠的人竟会隐隐的感到一丝难受,竟主动关切道:“没事吧。”
太行山与司马家千丝万缕,郝昭身为六道之一应是知晓本家策略,司马睿这些脆弱的伪装在他的眼里,只是场可笑的闹剧罢了。
素来知礼数的司马睿仿佛没有觉察到郝昭的关心,反而觉得心中怒意大起,冷冷说道:“我连死都不怕,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难住我!”
司马睿略显青涩的脸上努力的想要维持平静,有着这个年纪所不易拥有的坚强,作为仅有的几个知情人之一,郝昭从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竟有些失神。
不过在停顿少许后,他又恢复往日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冷道:“咱们先离开这里,避开羽林卫的耳目后,另有安排。”
司马睿没有多问什么,沉默着回到马车内,现在的他好像一个失去灵魂的布偶,任人摆布。
车内修养的孙礼起初看到司马睿安然无恙的归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他细细一看,发觉在片刻的时间内,这小子的神色竟是如此的憔悴,忙问道:“臭小子,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难看?”
听着孙礼的关切,司马睿心里莫名一暖,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一想到对方的种种隐瞒,心里的这点暖意竟是戛然而止,低着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累了,等会休息一下就好了。”
孙礼见司马睿目光躲闪,分明是心里藏了芥蒂,外粗内细的他稍稍思虑一番也能猜个大概。
虽不能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知,但二者过往的情分绝无半分掺杂,故而孙礼紧紧握住少年的手,低吼道:“司马睿,记住孙叔的话,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遇到什么,永远别改变自己。”
这是二人相处这么多年以来,司马睿第一次见到孙礼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虽然因人生变故而更更而怀,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点头应道:“孙叔,我记住了。”
孙礼闻言哈哈一笑,顿觉二人之间的隔膜消散不少,若不是身上周多伤口,定要好好捉弄消遣一番,最是见不得司马睿这般消沉模样,惹人心疼又心烦。
忽然身上一暖,原来是颜慕儿为他披上了一件外衣,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此时此刻却让司马睿倍感暖心,轻声说了声:“谢谢,颜姨”。
颜慕儿嫣然一笑,道:“司马小子,还有很长一段路,你先睡会吧。”
司马睿问道:“颜姨,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颜慕儿笑答道:“此处行程只有二哥知道,有些事情便是我也不知道的,不过你放心就是,羽林卫那帮人绝对再没机会伤害你了。”
原来,她也是个傻瓜,一个任人差遣的傻瓜,可是她为什么还能这般甘之如饴?
司马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依靠在角落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猫儿,惹人可怜。
颜慕儿看着这少年与之前判若两人,心中蓦然一酸,她故意调笑道:“喂,司马小子,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颜姨,我很显老吗?”
司马睿楞了一下,等回过神来,苦笑道:“没有,只是你是孙叔的义妹,我这么叫显得尊重。”
颜慕儿撅了撅漂亮的鼻尖,哼道:“可是三哥他比我大多了,我却跟你差不了几岁,你老是叫我颜姨颜姨的,都要把我叫老了。这样吧,以后你便叫我颜姐姐,这样听着也舒服,怎么样?”
这边司马睿还没答话,那一直没法说话的李典听了却是冷哼一声,显得颇为不屑,也算是刷了一下存在感。
谁知这一声冷哼是近在咫尺,听得真切,颜慕儿最近惩治李典也是上了瘾,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啪”得响亮。
李典好